玄三雙眼一閉,泄氣般跪在楚昭月腳邊,一股腦地將要說的話全部吐露了出來:
“所以,許是會唐突了公主,望公主莫要怪罪!”
玄四的狐狸眼猛然放大,這還是她認識的玄三嗎?
雖然玄三早年間容易害羞,可在胭脂鋪子上工的這幾年,早已好得差不多了。
未曾想,麵對公主殿下,似乎又回到了剛開胭脂鋪子那幾年。
楚昭月從現世而來,自是不會在意化妝師在自己臉上比比劃劃。
她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
“無妨,你幫本宮弄好便是,莫要穿幫了。”
玄三這才站起來,快步走到楚昭月麵前,拱手行禮道:
“公主,得罪了!”
等楚昭月微微抬手,他便緩緩向前,輕柔地將薄如蠶絲的麵具貼在楚昭月的臉上。
修長的手指不經意間劃過楚昭月的臉頰,楚昭月才驚覺玄三的指尖居然如此冰涼。
楚昭月抬眼看向玄三,卻不小心撞入玄三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
玄三拿著麵具的手一頓,像是掩飾滿臉通紅一般,將視線略過楚昭月的瞳孔,欲蓋彌彰地看向她的額頭,似乎是在檢查麵具是否合適。
楚昭月來不及收回視線,就隻能看到他精致的下頜線,和青色的胡渣。
玄三的手指緩緩下移,從額頭慢慢到了下巴楚昭月和玄三的視線也越來越近,楚昭月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玄三的呼吸聲。
楚昭月呼吸猛地一滯,盡管做好了準備,卻未曾想,玄三能和自己隔的如此之近。
玄三代管胭脂鋪子,卻並無胭脂水粉的味道,反倒像是是為了蓋住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從他的衣袍中,傳出一股淡淡的竹葉青味。
她心中一緊,慌忙垂下眼簾,將心中的驚濤駭浪全數壓下。
玄三仿佛並不知楚昭月所想,隻是一絲不苟的將麵具嚴絲合縫地貼在楚昭月臉上,根本不敢和楚昭月對視,生怕唐突了公主。
隻是他逆光而立,光暈剛巧映在他紅透了的耳朵上,宛如冬雪之中殷紅的梅花。
明明隻有幾息的功夫,楚昭月卻覺得過去了良久,玄三的手指終於離開了楚昭月的臉頰。
他神情複雜地看向楚昭月,最終慌張地收回了視線,乖乖跪在地上,宛如謫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懊惱,垂頭喪氣地說道:
“屬下還是唐突了公主,請公主責罰!”
楚昭月似是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燙的臉頰,將心中的悸動強行壓了下去:
“無妨,免禮。”
說完她接過玄四遞給她的鳳紋手柄銅鏡,掩飾一般地遮住自己的視線,認真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竟然和記憶中的三公主楚映儀一模一樣。
玄四將楚昭月和玄三的互動盡收眼底,遮在水袖下的手指揪緊了布料,心髒隨著兩人的互動往下一沉,連狐狸眼中的光芒也犀利了幾分。
她無法在欺騙自己玄三是舊病複發,他分明就是動情了。
他瘋了不是?隻是玄四高揚的嘴角怎麼都壓不下來。
楚昭月整理完發髻和衣裝之後麵露疑色:
“何事如此開心?”
玄四:“想起高興的事情。”
……
“時辰已到,雨歇晚霞明,風調夜景清。月高微暈散,雲薄細鱗生。”
幾人來到煙雲巷時,天空斂去了最後一絲光亮,東邊一顆明月正在悄然升起。
煙雲巷的燈火逐漸亮起,“醉雲樓”三個大字在紅燈籠的映照下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醉雲樓中的媽媽一襲藍緞宮裙裹著她纖細的腰身,她步履輕盈地從醉雲樓中緩緩踏出,兩排清倌緊隨其後。
他們妝容精致,唇點朱砂,眉畫遠山,輕輕挽起水袖,露出皓腕如霜,竟是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
可是楚昭月分明注意到,他們拿樂器的手在微微顫抖,在他們手腕處,均有一條不起眼的紅線,似乎在忍受什麼極大的痛楚,臉上卻掛著得體的微笑。
不過周圍的看客早已習以為常,他們臉上都掛著戲謔和猥瑣的笑意,時不時往那些“清倌”的身下看去。
楚昭月心頭一緊,隨即腹中未消化的食物似乎要爭先恐後地朝著她的喉嚨口湧出,她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將這股難受全數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