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鴉羽箭劃破如血的殘陽自遠處激射而來,尖鳴聲回蕩在胡立的耳邊,他瞳孔緊縮,來不及叫出聲便被穿透了額心。
他瞪大眼睛,一線紅從眉間蜿蜒而下,隨後重重倒在城樓上,肥碩的身軀揚起一層細灰。
城下,所見之處皆是烏沉沉的大軍。
最前麵,一個身披黑甲的少年凜然坐於高頭駿馬上,眉極黑、唇極紅,一雙本該多情的桃花眼中盈滿了張狂的殺意,戰場上燃燒的烈火映射在他眼中似要燒盡他的理智。
他放下手中長弓,右手持劍高舉過頭頂,薄唇微啟,興奮地喊道:“殺!”
聲音鏗鏘,直衝雲霄。
瞬間,戰鼓擂擂,聲浪陣陣,士兵們的衝鋒呐喊聲如滾滾驚雷,撼天震地。
城樓上的守城兵紛紛棄甲而逃。
血色的風折斷了許昌城牆上本就搖搖欲墜的旗幟,落在城門口任鐵騎踏過。另一麵獵獵旌旗代替了它的位置,旗麵上紅色的“楚”字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硝煙彌漫的天空、鮮血滾落的塵土以及殘缺不全的屍體,都被包容在無邊的黑色夜幕下。
許昌太守府內,長夜笙歌,舞衣攬結。
“恭賀主公拿下許昌!如今揚州、徐州和豫州盡在主公之手,天下指日可待!”
管弦聲中,身穿黑甲的魁梧大漢向筵席主位之人抱拳恭賀,其聲如洪鍾,滿麵紅光。堂下數人紛紛附和。
主位之人正是那位少年將軍,他閑適地倚靠在座位上,手肘支在扶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抵著下巴,馬尾以玄簪高束,頭略歪,發尾便在腦後微微垂蕩,漆黑亮堂的眼神好似落在大廳中的舞姬身上,又好似什麼也沒看。
聽了帳中將士的豪言,宇文昶不置可否,隻向將士們舉杯致意,嘴角揚起勢在必得的弧度。
觀那廳中舞姬,個個腰肢纖纖,蓮步款款。
其中最受矚目的當屬領舞之人,雲髻峨峨、明眸善睞,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藻出綠波。雖身著大紅紗衣,卻一點不顯媚俗。水袖飛揚間,鈴聲彌漫。
殊觀麵帶媚笑,一雙柳葉眼直直地看向宇文昶,感受著對方若有似無投來的眼神,對此次的刺殺任務十拿九穩。
楚侯宇文昶,大將軍宇文山之子。漢室勢微,各地軍閥混戰,宇文山於荊州起事,直指揚州。
宇文昶十六歲時,父兄皆遭暗算,戰死於柴桑。宇文昶悲痛之餘,安頓好寡母後披甲上陣,將柴桑太守張義斬殺陣前,頭顱高懸於城門之上,以慰父兄亡魂。
宇文昶拿下揚州後,劉氏皇族憚於其勢力龐大,以懷柔之策許之侯位。然宇文昶狼子野心,封楚侯後仍然一路北上,將徐州也收入囊中。半年前,汝南失守,如今許昌也被其拿下。
至此,宇文昶坐擁荊、揚、徐、豫四州,其勢,勢不可當。
宇文昶即為殊觀此次的刺殺目標。
目光交錯間,眼波流轉,手中輕紗隨樂聲揮動,撫上宇文昶的玄青胄甲;舞步輕旋,她端起桌前的琉璃盞,塗滿丹蔻的指尖在杯口輕敲兩下,送向其輕抿的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