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章 盾與羊(1 / 3)

時值春日黃昏,我正漫步走向祖父住的古老洋房。今年春天終於如願成為大學新鮮人的我,將要寄住在祖父家。一方麵是因為大學正好在祖父家附近;另一方麵,以怪人科學家之行徑遠近馳名的祖父,最近似乎又在搞些什名堂,十分在意這件事的雙親於是派我前去監視祖父。

今年過年我為了壓歲錢而來到那幢洋房時,卻被祖父拉去幫忙進行奇怪的機械實驗。當我按下像是按鈕的東西以後,也發生沒有任何事,而祖父隻是口中念念有詞,開始調整起配線來。最後我隻好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忘記要在新年提供金錢給孫子這等大事的祖父身邊。看來,就是因為淨是這種人去當什麼大學名譽教授,這世上才會有那麼多容易上當受騙的人。

當我正氣喘籲籲地走在坡道上時,和一個騎著腳踏車、看似高中生的少女反向擦身而過。那有著一張漂亮但看來略帶倔強的細致臉孔女孩,一邊輕按煞車,同時瞥了我一眼後,任一頭長發隨風飄逸,蛇行避開我便揚長而去。

從她剛剛的眼神看來,簡直就是把我當成可疑份子,但我決定別多想。

我繼續走下去,在坡道途中看到一個少女蹲在路邊。

我想她或許是身體不舒服,於是停下腳步,隻見那女孩將一本厚厚的書攤在地上,專心比對著路旁的雜草與書本的內容。

這時,發現身邊有人的少女抬起頭來,轉頭看我。看似國中生的她,用那雙讓人不禁聯想到草食動物的烏黑眼睛看著我,並露出微笑。那是讓人不禁要還以微笑的柔和笑容。

仔細一看,她手邊的是本植物圖鑒。看來她正在查閱生長在坡道旁的雜草名稱,而我正好對那種草有印象。

「那叫做北美一枝黃花。」

我一說完,少女眨了兩三次眼,接著一邊喃喃自語著「北美、北美…」,一邊翻圖鑒找出那個項目,說了一句「真的耶!」後,再次抬起頭來。

她露出毫無戒心的笑容,朝著我點頭行禮,模樣真是可愛。想必她是住這附近的孩子,隻不過居然會帶著一本厚重的圖鑒出門找草名,這實在是很奇怪的嗜好。

我想,如果不給她一點響應,她應該會一直微笑下去,於是我點頭回禮,接著繼續走上坡道。最後,一棟爬滿了長春藤的古老磚造洋房映入眼簾。

我經過開著沒關的大門,沿著石板地一路走到了玄關,姑且試著按下對講機……

「您好、您好,歡迎您大駕光臨,我已恭候多時。」

從對講機裏傳出了陌生的聲音。這聲音就連性別也無法辨認,像是經過等化器處理過似的。

「非常抱歉,能不能請您先將手按上來?對,就是門旁邊黑色的部分。唉呀,放心,不會咬你的,那隻是一個掌紋辨識裝器而已。」

看來爺爺這老頭又開發了無聊的東西。連聲音應該也是爺爺用變聲麥克風之類的東西在講話吧,偶爾嚇嚇孫子是祖父他老人家喜歡開的小玩笑之一。

真拿他沒轍。我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把手掌貼上黑色部分。突然間,那個十五公見方、號稱是掌紋辨識裝置的玩意啪的一聲裂開,將我右手一直到手肘的部分吸了進去。

「嗚哇!怎麼回事!」

手被緊緊夾住拔不出來。

「我要向您道歉,掌紋識別係統隻是個幌子,其實這是采血用的設備啊,請您別亂動,隻是要驗血而已。要是亂動的話針頭可能會戳到不該戳的部位。雖然我隻能以數值來認知人類的痛覺,不過我要告訴您,能夠對痛覺有所認知,已經算是十分優秀的人工智能囉。請您務必保持安靜好,結束了。」

我的手臂突然被放開,當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開什麼玩笑,據算是最新式的惡作劇,未免也太誇張了點吧。

「請稍後,現在正在進行DNA鑒定中嗯確認完畢。哎呀。真是非常抱歉,實在是因為最近掌紋或指紋之類的保全係統一點都不可靠,才會出此下策。那麼,請進!不好意思,這不是自動門,請自行開門入內。」

尊敬的口吻反而更讓人火大。我憤怒地抓住門把,用力來開沉重的門。

「喂,爺爺,開玩笑也該」

有個限度把——然而接下來的這句話我卻沒能說出口。

這是因為,扞在鞋櫃附近的小女孩睜得大大的雙眼當場和我對上的緣故。

少女維持著正準備伸出右手來握門把的姿勢僵在那裏。我承認或許自己嚇到她了,可是連我自己也是嚇了一大跳。我是在沒想到會是一個看似小學生的女孩代替爺爺站在這裏。

小女孩瞪大雙眼、長大了嘴巴,臉上毫無疑問地充滿恐懼。她用那細小的聲音,發出了「咿」的一聲。

「請問你是誰?」

我提出非常、非常理所當然的問題。縮成一團的少女隻是一步步向後退。我也暫時退出門外,抬頭仰望玄關門牌。確定上頭以楷書寫著十分熟悉的名字後,我再次開門。

少女依舊僵在那裏。

「恩,你聽我說,這裏是我爺爺的家,然後」

當我正要說明時,她的頭突然搖晃了一下,接著整個人向後倒去。

「哇哇!等一下!」

我還來不及脫鞋,連忙衝進屋內扶住她的背,她就像羽毛一樣輕。突然虛脫的少女不久後緩緩睜開眼睛,當她一發現自己處在何種立場時,馬上扭身逃開,卻往前一倒,當場趴在地上。隻見她不停地活動四肢想要爬離現場,我直覺的放射動作就是伸手抓住她的腳裸。她一邊發出「哇哇哇哇」的聲音,仍舊擺動手腳掙紮著。

「呃,別緊張,我隻是想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對了,我爺爺在哪?」

但是少女看來根本就沒聽到我說的話。她掙紮了好一陣子以後,突然像沒電了似的停止活動,就這麼倒在地板上。

我不由得擔心起來,趕緊彎下身來看她怎麼樣了。偏偏就在這種時候,背後的門開了。我回頭一看

「我也真是的,準備上街買東西,出了門才發現自己忘記帶錢包。我居人會犯下這種最基本的癡呆疏失,還真是丟臉啊。野野香,把錢包——」

是方才在上坡途中看到的長發自行車少女。她正準備脫鞋子,手還勾在其中一隻腳上,先注視著在我下方一動也不動的小女孩,接著將視線移到我正抓著的細瘦腳踝,再盯著我的臉看,最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我不是——還來不及反駁之前,她扔過來的那隻學生鞋早已打中我的臉,我的頭當場往後仰。我一邊忍著痛,一邊思考這兩人到底是誰。就在這時,門口出現了第三個人。

新登場的女孩滿臉春風,問丟鞋子的長發少女:

「巴,怎麼了?」

我實在是很想說:兩個人就已經夠了。

「咦?這個人——」

是我聽過的聲音,原來是植物圖鑒少女!她麵露微笑,正要說話時,自行車少女從她手上一把搶過那本厚重的圖鑒朝我扔過來。

「蘆薈!快打110!變態男企圖性侵犯野野香!這是犯罪!」

飛空而過的精裝書撲空,砸在昏迷你、少女頭上。

小女孩的眼睛打起轉來,無力地垂下頭。

「快、蘆薈!快壓製住這個惡徒!我乘隙到附近求助!快!」

她迅速繞到名為蘆薈的少女背後,按著少女的背,使勁推向我。

「咦~可是這個人大概是博士的孫子喔。之前不是說過,今年春天會到這個家來。」

我四處張望,尋找聲音來源。想不到是擺左鞋櫃上的某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在說話。那是個大小剛好讓人用雙手抱住、造型頗具漫畫的洋布偶。到處都是補丁、顯然是手工縫製成的玩意兒,它一邊轉著位於黑眼珠部分的鏡頭,一邊繼續說:

「這位不是強暴犯,而是博士的孫子。我都看到了,野野香是自己跌倒的,並沒有任何人傷害她。請放心。」

「加尼來德!你明知野野香麵對陌生人就會變成這樣,還讓她出來!」

「是在是因為你們兩位外出中,才會出次下策。況且我已預先告知博士的孫子會來,她本人也說知道了。」

「就算知道也沒用!你應該曉得野野香每次和陌生人相處就會昏倒吧!還有,她真的沒有被侵犯?」

「我個人是覺得如果有那種場麵的確比較愉快.但很可惜並沒有。」

蘆薈走進屋內,蹲在野野香身旁,掀起她的裙子。

「和小加說了也是白說!你看你看,條紋小褲褲還穿在身上,沒事沒事。」

似乎叫做巴的嚴厲少女仍舊以懷疑的眼光瞪著我。

「就算是博士的孫子.並不代表他就不是強暴犯,野野香雖然還穿著內褲,也不能保證就一定沒被人得逞。」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巴小姐。那麼蘆薈小姐,為了進行確認,請脫掉野野香的內褲。」

「住手,蘆薈!你居然當真了!還不住手!你還當真要脫啊」

總覺得眼前突然上演了一出莫名奇妙的短劇。我隻希望他們先暫停。我現在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這三個人到底是誰?就連那個像麵紙套的假羊都說起人話來。※加尼米德?特洛伊的王子跑來這裏做什麼?(編注:加尼米德,希臘神話中俊美的特洛伊王子,擔任替天神宙斯恃酒的職務,是黃道十二宮中,水瓶座的由來。)

「各位,我們先換個地方怎麼樣呢?這位先生看來似乎還無法進入情況。話說,我是高性能超危險人工知能——名叫加尼米德,別名是旁白閃邊去,今後請多多指教。」

假羊轉動鏡頭,自顧自地宣布了。接著微笑美少女撿起圖鑒說:

「換我、換我!我是掛川蘆薈~!請多多指教~!叫我蘆薈就可以了!~」

至於那個不笑的女孩——

「我叫佐佐巴。這邊這位昏倒的是三隅野野香。我一點都不想跟你說請多指教,隻滿心希望你可以快點滾出去。」

「……請多指教。」

一時之間勉強擠出這句話來。我用力甩了甩快要陷入混亂的頭,問道:

「對了,我爺爺人在哪?」

「關於這點,的確是有必要詳細說明,待您首肯以後,我自告訴您一切。照理說,現在應該先帶您到司令室去才是。」

我依舊是一頭霧水。

「司令室是什麼?什麼司令?」

但是在場沒有半個人回答這個問題。

「我去倒茶喔~」

蘆薈一溜煙進了廚房,不見蹤影;巴悶哼一聲,拎著野野香的衣領,一路拖著她走向走廊深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延續一場規模浩大的玩笑?

我一點心裏準備也沒有,就這樣來到了祖父的家。不知為何不見爺爺的身影,反倒是出現了三個莫名其妙的女孩。自稱加尼米德的怪羊不但開口說話,甚至脫口說出了司令室這個字眼。少女們簡直就是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其中一個人昏倒後到現在還不醒人事。我隻能自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既然現在孤立無援,我也隻能默默站在那裏,無計可施。

隻有怪裏怪氣的羊和落單的我說話:

「怎麼了,博士的孫子?不好意思,能不能請您把我拿到司令室去呢?這個終端裝置無法自律步行。順道一提,我的本體在司令室裏,一切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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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曉得祖父家裏有這樣一個地方。就被帶到了地下室去。那裏的確是司令室,因為門一上是這麼寫的。進去一看,我又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啊?」

占據整麵牆壁的螢幕,不停閃爍著紅燈或藍光的控製操作台;甚至還有個正在轉動著的巨大盤式磁帶,外型像是與時代脫節的電腦般物體坐鎮其中。這就是會說話布偶的本體?我看這裏簡直像是企圖征服區界邪惡組織的大本營。

房間中央擺著一組年代久遠、用來招待賓客的沙發。我坐上沙發椅,啜飲著蘆薈端來的番茶。(編注:綠茶的一種)

今年春天,巴升上高一、蘆薈升上國二、野野香升上國一,三個人分別就讀同一間女校的高中部和國中部——大致可以了解上述幾點的簡單自我介紹結束後。安置在我身旁的加尼米德突然說:

「那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博士現在已不在這世界上。」

我急忙咽下差點沒噴出來的番茶,問道:

「爺爺過世了嗎?」

「不,正確來說,他隻是不存在這個時空連續體中,據推測,他應該還活在其他次元的空間中。」

這樣的推測也隻是讓我更加困惑。

「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大約三天前,在某次實驗中,某個裝置不慎失控,造成研究室大爆炸。從那以後,博士似乎就在某個未知時空中徘徊的樣子。」

「我還是聽不懂。」

我看著那隻似乎無心說明、隻做出簡短回應的羊。

「今年新年我來的時候,根本就還沒有這樣的房間,這些女孩、還有你喔。」

「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我被博士製造的出來至今,才過了兩個半月左右而已。」

「我們也是差不多在那個時候來到這裏的,對吧?小加。」

胸前抱著托盤的蘆薈,在我對麵開心地笑著。在她身旁,一臉嚴肅的巴喝著紅茶杯裏的番茶。野野香則橫躺在令人座沙發上,依舊不醒人事。

「簡單說把,這世界現在正處於危急存亡之秋,而能夠應付這個危急的,隻有這幾位小姐而已。這也就是她們會出現在這裏的理由。這樣您懂了嗎?」

要是有人這樣就能懂的話,在比賽洞察力或想象力甚至妄想力過人的奧林匹克上,那家夥肯定能奪下金牌。

巴以感觸良多的口氣說:

「回想起來,就是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博士來問我,說有份還不錯的打工,要不要來試試,不過薪水確實是相當優厚。」

蘆薈臉上露出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表情說:

「咦?是這樣嗎?我是博士來邀我,說要不要來當正義的一方喔。因為感覺還蠻有趣的,所以就答應了。」

我想像在路邊到處找少女攀談的爺爺身影,心情開始憂鬱了起來。爺爺光是奇怪的行徑就已經是眾所皆知。再加上專挑少女的癖好,當孫子的我自然越來越不好意思走在人群中。

也就是說,為了拯救世界的危機,爺爺召集了她們,並以這幢洋房為根據地,做了一些什麼以後——他做了什麼?

我不發一語,雙手抱胸。這時換加尼米德開口了:

「現在這個世界,也就是我們所居住的這個時空。正遭到他次元侵略體的侵略。這幾位小姐是對抗這些侵略者唯一的希望、是世界的救世主、現代美麗的雅典娜們!」

合成者開始有了莫名其妙的感情。

「他說我們美麗耶,啊哈哈。巴,你說我美嗎?」

「我長得美是客觀的事實,至於你,用別的形容詞應該比較恰當吧。我想想喔,『悠哉天真不識愁』如何?」

「那是在誇獎我嗎~?」

「……你說侵略?」

我喃喃自語。問題不在於第一次聽到這回事,而是根本就難以置信。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約三個月前,博士似乎在某次實驗中不慎讓次元產生龜裂,從那之後,就有來自不知道其他哪個次元的怪東西滲透進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想起新年時看到的那個不知所雲的裝置。開了開關也沒有任何反應,看起來根擺飾沒兩樣的怪機械。就是那玩意兒造成的嗎?

「要是放著不管會怎樣?」

「博士將他次元侵略體成為『evil?ones?spccies』,簡稱EOS。目前已經確認EOS正以時間的二次方比例擴大中,要是置之不理,不久之後地球將會被EOS給整個吞噬掉吧。」

「喔~原來如此。」蘆薈說。

「你什麼都不曉得就這樣戰鬥至今?真服了你。」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