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範承虎相關的所有兵士將領都被軟禁了,包括蘇秦川。秋以音收回看向內帳的目光,凝起的眉中不得不有幾分沉重的擔憂。已經三天了,自從三天前從牢裏回來後,他就一直躲在內帳中不吃不喝不語不曾出來,對著帳頂呆了整整一夜,而第二天便開始睡覺,無論如何始終不肯醒轉。她不知道範承虎已經死了,更不知道那也正是他親手殺的。現在她能做的,就隻在一旁靜靜看著他的目光似是風化的岩石一樣凝滯,仿佛隨時可能就此暗
淡。她能做的,隻是在一旁安靜的、毫無意義的擔憂。掀開帳簾,他和衣側臥的影子映入眼底,他的手上還有沒有清理的劃上,他的衣服上還有染上的那個人的血。秋以音在他的床邊蹲下,輕輕的握住他的手。感覺的到他的手掌輕微一震,許久後反手握住她,十指相扣,眼間卻驀的湧出洶湧的眼淚。他抱住她的後背,將頭埋入她如瀑的青絲。微驚,心痛,疑慮,混合著,在她心裏聚和成無法言出的悲傷。
範承虎死亡後的第二天,祈王開始親自審查這一行刺事件,為了找到主使或同謀,幾乎平日中與範將軍同生共死的人都被祈王以一種極端的方式訓審,甚至動了刑罰。就比如,楚不夜被迫的一句頂撞,便被廢了全身的武功,再比如,風城因為楚不夜求情,亦被責了軍棍四十,至今無法起身。軍營中人人自危,而這麼多年來祈王奮戰半生賺來的擁護和威望,也在一莊又一莊的錯誤舉動中土崩瓦解。這些蘇秦川都知道。看守他
的小兵阿路,還是他將他的父母救了,並安頓在軍營裏的。現在每個人都知道,身為範承虎疼寵有加的義子,在失了理智的祈王手中,會有怎麼樣的危險。阿路也不隻一次建議他帶著秋以音離開,得到的答案也隻是渾不在意的拒絕。而他眼中偶爾流露出的感情,不再是當初沙場馳騁的快意肆恣,轉變為令人滯息的壓抑和悲傷。除了秋以音,沒有人理解他到底在經曆著什麼。當祈王召見的命令下達的時候,他沒有慌亂或擔憂,就
連日日縈饒再心的痛苦和憤恨都散若雲煙。秋以音沒有由來的開始擔憂。祈王的臉色也是憔悴了許多,泛起的胡子茬顯示出幾翻的落魄,紅色遍目的雙眼卻透露出不曾有過的狠厲。“範承虎是你殺的?祈王直視他,目光憤怒。”
蘇秦川在堂前跪著,低頭不語,沒有否認。他甚至都已經沒有心情再去注意祈王憤恨如火的表情。“他為什麼要殺王妃?!”祈王的眼底陰鷲而狠厲,隱隱間更似失了理智的瘋狂。“你本是祈王的兒子,若讓你去殺他,對你,真的太過殘忍……而我又真的沒有辦法放下,隻是可恨我這一輩子自認為忠君護國,到頭來,竟還是被一個女人左右……”耳邊他的話音在耳邊斷續,重複最後一句如此自嘲和無奈的歎息,蘇秦川
的手被指甲劃破,血色順著指節慢慢滴落。“我不知道。”除了這一句話,他真的再沒有找出任何方式來回答,將一切都說出來?那生養他的母親怎麼辦?以照祈王的絕情定會將這個意欲殺他的人除之後快,不說,自己要怎麼麵對敬重了十幾年現在卻逼的養父求死的父親?又如何再麵對,親手殺了義父的自己?痛苦,痛恨,甚至已有絕望。祈王的杖刑對他更像是種寬恕---這樣的痛在身上,心髒就會有稍稍的麻木,也終於
有一種方式,可以作為他殺了最親的人的一點點的懲罰。也許,現在最適合的是逃避。忘了一切,就當作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離開,在那片黑暗中永久的沉眠,才是成為一種真正的解脫。不快樂,至少不用再忍受刀鋒切削一般的、令人恐懼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