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巳(1 / 2)

步廣裏,蕭府後院。

蕭裔與田豐相對跪坐在亭中,兩人中間擺放著一張棋盤,棋盤旁立著一座香爐,透過香籠散發著絲絲青煙。蕭裔手執白子緊盯著棋盤,忽而落子笑道:“元皓,你輸了。”

田豐聞言不以為意,投子諫道:“三尺之局兮,為戰鬥場,陳聚士卒兮,兩敵相當。公子殺伐之氣有些重了。”

蕭裔撿起盤中棋子放回棋盒,嗬嗬笑道:“《司馬法》言:‘殺人安人,殺之可也。攻其國,安其民,攻之可也。以戰止戰,雖戰可也。’蕭裔殺該殺之人,伐應伐之國,又有何不可?”

田豐聞言仍不服氣,執拗地看著蕭裔,“公子所言雖有可取之處,然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司馬法》亦曾言道,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太平,自應偃武修文,馬放南山,豈可妄動刀戈?”蕭裔有些頭痛地看著一臉正氣的田豐,拿過座旁茶具,一邊碾碎茶團一邊說道:“那天下雖大,忘戰必危,又該怎樣?”

田豐聞言眉頭緊皺,“這……”

蕭裔一言不發,默默煮著茶湯,許久才煮好清茶,舉杯前遞道:“元皓,文武並舉,方乃長久之術。”

田豐接過茶杯,點頭歎道:“豐受教了。”蕭裔聞言仰天大笑,“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鏡於水,見麵之容;鏡於人,則知吉與凶。元皓當為吾鏡也。”田豐聞言一愣,茶湯灑在衣衫上,暈染出一朵青花,眼角微紅地看著蕭裔,深作一揖道:“豐……惶恐。”蕭裔見狀嗬嗬一笑,伸手扶起田豐,“元皓當之無愧。”

正當蕭裔與田豐坐在亭中談笑風生之時,文醜龍行虎步地走進後院,拱手禮道:“見過公子,見過田禦史。”說罷雙手呈刺,“公子,袁紹袁公子遣人送來請帖,邀公子上巳節於洛水盛會。”

蕭裔接過刺帖,麵帶疑惑地看著竹簡,“袁本初?我與他素無交集,怎會此時送來請帖?”

田豐斂容拈須,嘴角含笑道:“袁本初號為當世孟嚐,素來愛士重名,公子聲名遠揚,袁紹邀公子於洛水盛會,倒也在意料之中。”

蕭裔聞言雙眉緊皺,“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這袁本初不知收斂,自稱孟嚐,實乃取死之道!”說罷輕蔑一笑道:“況齊之田文,上不忠於君,下取譽乎民,不恤公道通義,朋黨比周,以環圖私為務,實非社稷之臣,這袁氏啊,恐要亡於袁紹之手了。”

田豐聽罷看向蕭裔,對袁紹不置一詞,嘴角輕揚道:“哦?那公子以為趙之趙勝如何?”

蕭裔手持茶杯道:“平原賢良,尊君安國,然其利令智昏,貪馮亭之邪說,以致長平大敗,惜哉!”

“楚之黃歇又如何?”

蕭裔轉杯搖香道:“春申智辯,權略秦楚,然其不納朱英忠言,以致身死誌消,憾哉!”

“那魏之無忌又如何?”

蕭裔輕品香茗,眼中閃過一絲敬仰,“信陵君禮賢下士,善納忠言,竊符救趙,兩破強秦,使諸侯不敢謀魏十餘年,實乃天下奇器,可惜魏王無道,棄用信陵,若信陵為君,天下之所屬,未為可知。”說罷深歎一口氣道:“戰國四公子,孟嚐最為不肖,平原、春申可稱人傑,但若論其賢者,唯信陵也。”

田豐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那公子是打算應邀了?”

蕭裔哈哈大笑道:“既然請刺都送來了,哪有不去之理?我倒要見識一下這四世三公袁本初到底是何人物。”

公元177年,大漢宏皇帝熹平六年丁巳三月初三,己巳日。

陽春三月,春意料峭,乍暖還寒。洛水涓涓,雒陽柳絮滿城,微風吹過,飄飄蕩蕩,世家貴胄呼朋引伴,飛鷹走馬,黔首黎庶背井離鄉,妻離子散。

蕭裔進過早食就與文醜經開陽門往洛水而去,沿途絡繹繽紛,人聲鼎沸,世家小姐手執團扇,文人墨客吟詩作賦,蕭裔策馬而過,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蔡瓊手持書簡坐在輜車上,抬頭望道:“那不是太學蕭裔嗎?”

“對對對,聽說他劍術高超,文采斐然,不想生得也這般俊俏。”

楊雅掩唇笑道:“聽說前些時日他在德陽殿痛斥閹宦,罵得中官啞口無言,阿翁一提起此時就直呼痛快。”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麵帶迷戀地望著蕭裔策馬遠去的身影,宛若美玉。

洛水之濱。

蕭裔勒馬遠望,隻見前方車馬雲集,帷幕遍布,幾名騎士身跨良駒,策馬而來。顏良帶著幾名門客奔到蕭裔身前,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道:“可是蕭裔蕭公子。”蕭裔見顏良身軀雄壯,相貌堂堂,不禁心生好感,點頭笑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