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秋,碧空如洗,萬裏無雲,秋節雖立,暑氣未消,時值當午,高高太陽斜斜懸掛,正自毫無遮掩的散發著光熱,烤灸著大地,端的是焦灼人心。
嶴底村外,青雲山,五連峰上。
兩個小小的身影,正頂著似火驕陽,並肩坐在一條山間溪流邊的大石上,光著腳丫,有一下沒一下的撲騰著溪流水花。
這兩個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高矮分明。
高些的少年一身翠衫,清爽幹練,清白淨臉麵,眉清目秀,臉上稚氣未消,坐在溪澗邊,眼神掃視中,卻也能看出幾精靈狡黠之意。
他身旁那小些的少年,卻是灰色衣衫,不管衣料樣式,俱比同伴明顯差了不止一籌,一張俊臉雖然也是清秀,可此與同伴一比,卻明顯多了幾分太陽照射的樣色,顯是不如高個少年那般嬌生慣養出來的。
卻正是嶴底村下那蘇家大少爺和被他喚來名叫小濤兒的小廝。
高些的翠衣少年撲騰了半天溪水,抬頭看了看天色,看著太陽略傾,卻也自得上是豔陽高照,熾烈的陽光透著山間樹林照下,正好照在兩個少年身上。
少年支起胳膊,托著腦袋,歎道:
“唉,那隻呆鳥莫不是真在前天那陣霞光中羽化了?今天咱們勾引了它這麼長時間,怎麼也不見它現身?”
“少爺,小白不來,那咱們便先回家吧,總這麼在太陽底下曬著,也不是個辦法啊——便是先不回家,咱們且到樹蔭下涼快一會兒總行吧!”
一旁灰衣同伴看了眼不遠處的樹蔭,抹了把自家額頭上微微泌出的細汗,忙苦著臉應了一聲,顯然是對於在這時候曬太陽,心中也是極不情願。
翠衣少年聽了灰衣少年的抱怨,卻不由白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抖了抖腿腳上水珠,氣道:
“這種時候,你不好聲安慰你家少爺也就罷了,怎麼還真應上了——虧得那呆鳥還最親近你,怎麼現下卻倒是不如少爺我上心!”
“我這不是擔心我們家少年嘛!”灰衣少年見自家少爺口上雖喝斥,卻是已然站起身來,往一旁樹蔭走去,嘿嘿一笑,便連忙跟著站起身來,笑道:“這般歹毒太陽,哪能一直就在這底下呆著,若萬一曬壞了少爺,那可怎麼了得?”
翠衣少年聞言不由白了他一眼,哼道:“既然如此,那少爺我去樹蔭下乘涼,你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這繼續招引那呆鳥,才是兩相便宜!”
灰袍少年嘻嘻一笑,知道這是自家少爺打趣的話,當不得真,但隻討饒幾聲,就麻利之極的躥到樹蔭底下,嬉皮笑臉與翠衣少年一同躺到樹蔭底下。
早先經那太陽曬了半天,兩人雖然身負秘法,又踩著清涼的溪水,可依舊細汗出了一身,如今到了樹蔭底下,不由齊齊舒服得歎了口氣。
“少爺啊,咱們就這麼在這等著嗎?若是小白真叫山洞裏的那老頭逮著,一把火烤了吃了,那咱們怎麼辦?”過了半晌,兩人都緩過氣來,才聽那灰袍少年直起身來,皺著眉頭問道:“少爺你課業正緊,夫子管得又嚴——您總不能天天給夫子下瀉藥吧!”
“我什麼時候給夫子下過瀉藥了!”翠衣少年跳起身來,眼中得意之光閃過,嘴上卻是大聲駁斥道:“那是夫子自己吃飯不經意,壞了肚子,怎麼能怨到我身上來——弟子好心送上瓜果,結果夫子貪嘴的過,怎能說我的不是!”
灰袍少年見自家少爺這般嘴臉,不由翻了個白眼,口裏沒了言語,心中卻暗自咒罵起傳說中那位給自家少爺那本《百草經》的老和尚來。
這兩個少年都是這五連峰下,嶴底村蘇家的一對主仆。
高挑一些的翠衣少年,名字喚作蘇漠,正是村中大戶蘇家的大少爺,而那略矮一些的,便是這蘇大少的帖身小廝,莫濤。
若說那嶴底村的蘇家,原本卻也是個名震一方的大戶人家,隻是早年家道中落,又逢劫難,時至蘇漠成長時,竟是又退回了早年蘇家興起時的嶴底村老宅。
隻是,蘇家雖是衰落,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嶴底村也是鶴立雞群一般的存在,甚至還能讓蘇家大少身邊有個書僮伴讀——雖然這書僮兼顧著小廝的諸般職責。
而蘇漠能夠有這個小廝兼書僮,也是這位蘇大少自幼聰明伶俐,於詩書一道上頗有幾分靈氣,讓蘇老爺生起了幾分在他身上尋求蘇家複興之機的念頭。
本著這般念頭,蘇老爺才專門請了位名聲頗佳的夫子,專門調教自家孩兒。
隻是這個蘇大少卻不是個省心的,雖有位嚴厲夫子看著,卻還總能巧立名目,鬧出不少笑話——若非蘇漠功課著實不錯,靈性十足,而蘇老爺平素裏行徑又是個尊師重道的,隻怕這位幾番受了惡當的夫子,早就拂袖而去了!
“少爺,時候也差不多了!”莫濤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雖未落西,可熱力卻明顯緩了下來,盤算一陣,轉頭見自家少爺還是靠著樹發呆,不由出言提醒道:
“若是再不下山,回家的晚了,恐怕老爺又要教訓您了!”
那嶴底村雖是緊靠著五連峰,可畢竟山路難行,而這兩個少年又是偷跑出來,回去晚了,以蘇老爺那古板的性子,自然還要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