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當一個人將要流淚的時候,睜大眼睛不眨眼,就會看到世界從清晰到模糊的全過程。而對於我這個沉浸在仇恨中的江湖中人來講,點上一根煙,就能感受到心靈由暗到明,再由明到暗的灰白軌跡。當縷縷嫋嫋的紫煙在眼前徘徊升起,善念,惡行,都隨之揮散,又慢慢交集。所有的一切,都在煙色中茫然。

“阿泰...”白頭翁還在與幹媽噓寒問暖地交談著,大粗猛然間一喊,驚得我身子一震,一條長長的煙灰柱掉落在地板上,在重壓作用下散開。他可真不長記性,不是說好以後我就叫“墩子”了嗎?

“老三,啊...太...什麼啊?”朝他使一個眼色,還故意把字分開拉長。可這個不會轉彎的豬腦子,依然傻愣著不知我所雲何故。

“我說,啊,太冷了啊。”花臉怕大粗反應不過來,趕忙接在我的話下頂上,在這方麵,他的確夠機警的。

“打了空調,一點都不冷啊。”沒想到思怡又接了一句,根本就是添麻煩,也不怪她,隻因當時商量的時候她不在場。

“那是因為我抱著你,給了你體溫。”趕忙湊上去嬉皮笑臉地抱住她,假裝不經意間輕輕掐一下她的肉,示意她別再說下去,再貼到她耳邊私語,“以後管我叫墩子。”

“恩,墩子哥的身子真暖。”她也明白得夠快,馬上隨聲附和下去。

幸好白頭翁隻顧深情脈脈地與他的娘親交流,沒太注意我們的對話。不然憑借他的江湖經驗,搞不好就會看出我們的異常。從而對我們有所猜測,甚至暗中調查,那就麻煩大了。不過就怕幹媽先前聽到過兄弟們喊我為“阿泰”,她的細膩方才已經見識過了,萬一她還記得,那一樣存在露餡的威脅。至於兄弟們有沒有在她麵前直呼過我的大名,之前哪裏想到會有這層關係網,所以也沒有在意。

“看來我們是做不成兄弟了,以後要改稱你為墩子叔。”小白嬉笑著再一次來到我跟前,瞟一眼白頭翁輕聲說,“私下裏咱們還是兄弟哦。”其實早就把他當兄弟看了,隻是限於這層“不倫不類”的關係,搞不林清。

“傷口好點沒?”替他繃緊綁帶,理不清,幹脆換轉話題。

“墩子,原來你跟我孫子早就認識,天造的緣分。”幹媽認為是緣分,而我倒覺得這是孽緣,如果沒有這些,我就不需要承受那麼重的心理負擔,也沒必要心存那麼多的矛盾。她呼我為“墩子”,而且神情自然,可見她先前並不知曉我叫“阿泰”。她讓我放寬了心,同時也縱使我在黑暗的道路上更肆無忌憚地加速前進。

“大哥,托運站的兄弟打電話過來,說汽修場那邊碰上了釘子。”一個約摸三十歲光景的短發絡腮胡中年趕了進來,語氣穩重,腳步輕盈而又有力。隻見他眼珠子轉動,將整個屋子掃了一通,然後跟白頭翁進了小房間。

“各位兄弟,你們在這裏歇著,一會吃中飯,我有點小事,先失陪了。”片刻,兩人出了房間,白頭翁朝我等笑臉說道後,又走到老人跟前,握住她的手,“媽,我先出去一會。”說完便準備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