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突厥王(真露)
楔子 鳳凰已涅槃
黑雲壓低,蕭蕭細雨,冷風瑟瑟。
一行人馬行走在越來越泥濘的土路上。
前麵騎著高馬的幾個男人神情肅穆,一身黑衣。
後麵跟著一輛馬車,雨滴打濕了窗簾,冷風吹開了簾布。裏麵是一位身著素服的女子,雖五官精致小巧,卻哀傷憔悴,不但容色蒼白,就連本應是殷紅的菱唇都是紫白色。
她呆呆的盯著一件東西,不言不語,不移不動,仿佛靈魂出竅。
這是一口上好的棺木。好久好久,樊茗瑟終於動了,她雙手輕輕撫上棺木,撫摸著,溫柔幸福,她微笑,眼中是不可錯認的愛戀,仿佛在撫摸一個令她眷戀一生的男人。她慢慢把右頰貼在棺木上,習慣性的摩挲幾下,然後滿足的閉上眼睛,她要睡覺了,在他身邊。
兩行清淚沿著她的粉頰慢慢滑落。那映紅半邊夜空的熊熊大火像鐵烙般硬生生烙印在她心版上,灼痛了她的肌膚和心髒。內心承載不了的思念和悲痛,全都化作淚水傾流而出,因為他,她知道了何為痛不欲生。心好沉重,沉悶地讓她喘不過氣,一陣陣地縮緊抽痛,讓她快要窒息,她多想大哭、大喊、大叫,放肆宣泄出那失去至愛的悲痛!苦澀的淚水不斷從她緊閉的雙眼中流出,有的,落在棺蓋上,有的,隱沒在她鬢發中。
黑暗裏,她竟看見一隻火鳳從那夢魘般的熊熊烈火中破焰而出,直衝九霄!
鳳凰涅盤,浴火重生,生離死別,亦真亦假。
一個似熟非熟的蒼老飄離的聲音遠遠傳來。
誰?誰在說話?她想睜開眼,卻力不從心,意識已被黑暗吞沒。
這話好熟悉,在哪裏聽過?
樊茗瑟,大唐雲中都護將軍的妻子,現今卻為一個突厥的首領披上素衣。
第一章 初次交鋒
公元六三○年,唐朝大將李靖北征,出定襄(內蒙古和林格爾),深入陰山,******頡利大可汗全軍覆沒,隻身向西逃走,被大唐追兵擒獲。******汗國所向無敵,竟被大唐一戰擊潰,使北方各部落大為震駭,李世民大帝遂贏得“天可汗”的尊稱。
******的各部落,有真心臣服,也有無奈之舉,心有不甘,伺機而起。
若幹年突厥。遠處傳來奔亂的馬蹄聲,漫天的黃土被揚起,大漠與天空相連接的地方湧現出一批騎兵。
為首的男人,是阿史那部落的首領,阿史那魈。他逆著大漠夕陽的紅光,身跨大漠最優良的戰馬,率領大漠最驍勇的騎士,疾馳而來。阿史那魈看著遠處的部落,狂傲霸氣的神態中隱有一絲傷懷,“這般美好祥和的景象,有誰能想到它曾受過戰爭的重創?”
“是啊,”阿史那魈的軍師左易也感懷,“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重建我們的家園。”阿史那魈點頭,黑眸凝重,他放慢速度,“雖不甘俯首李世民,卻也隻能暫時如此,”他看著前方的人民,感歎道,“子民剛過上平和的生活,現在誰破壞它誰就是突厥的罪人。”
“戰爭真是一件讓人痛恨的事情。”左易頗有感觸。“這麼說,你對屈服於李世民是沒有任何異議嘍?”阿史那魈狹長的細眸微睨,故意問道。
左易仰頭看看藍天,爾雅笑道,“屬下隻想王之所想。”阿史那魈仰天大笑,“好你個左易!”然後笑著挑眉看向另一位得力下屬,“右勁,你說是屈是反?”“當然是反,否則怎會有我的用武之地?”右勁直爽道,頗有怨氣,“稱臣也就罷了,現在居然要弄個雲中都護大將軍來管製咱們,真讓人忍不下這口氣!咱們憑什麼看他李世民的臉色,大不了與他拚個魚死網破。”阿史那魈漸漸收斂笑容,黑眸慎重,搖頭道,“現在打仗,隻有魚死,沒有網破。突厥能與李世民抗衡的頡利可汗部落已衷心臣服,而咱們現在沒有力量與之對抗。現在大家應該考慮的不是如何去攻打大唐,而是怎樣學習漢人的先進技術,豐滿自己的羽翼,伺機而起。”
右勁受教地低下頭,“屬下愚昧。”
談論間,幾人已進入王庭之地。“籲—”阿史那魈勒緊韁繩。
“嘶-呐-”
馬兒直立揚蹄,長鳴一聲,服從阿史那魈的命令停在王賬麵前。
阿史那魈翻身下馬,跨進王帳,隨手脫下鬥篷扔向一邊,率性的坐在王座上。他伸手抓起桌上的酒壇,仰頭灌了一大口,銳利的眼半眯著,闃黑的眸子思考著什麼。“左易,右勁。”半響,他開口。
“屬下在。”他緩緩揚開唇角,“下個月,新任的雲中都護大將軍就到了,我作為部落首領也應該了解一下這個進我王地的外來客。”
“主子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查他?”左易問。“別讓我失望。”阿史那魈慵懶的半眯著眼,似草原上的獅王一般,霸氣銳猛,“另外,再幫我準備一份厚禮,不能怠慢這位唐朝的客人。”
“是,屬下領命。”左易右勁躬身告退。阿史那魈再仰頭灌一口烈酒,這個大將軍可要帶一些他感興趣的東西來,不要讓他失望。
緊鑼密鼓,大紅的喜字,歡騰的鞭炮……她成親了,卻沒有洞房。
晨幕薄霧,大隊的人馬,家人的不舍……她去突厥了,卻傷感無淚。
樊茗瑟和她的丫鬟雀兒坐在馬車裏,她撩起車簾一角,看向身後離她越來越遠的長安,清湛的眸子流露出一種不舍。
滿心的不舍傷感,卻也隻是****了她的眼角。“雀兒,你說我是不是很寡情?否則為何沒有眼淚?”她看著不斷向後退的景物,困惑的呢喃。“沒有眼淚並不代表小姐無動於衷,”雀兒吸吸鼻子,眼睛紅紅,“小姐隻是生性淡定理智,對任何事都淡性處之,不像一般女兒家那樣感情豐沛易露,仿若超凡塵俗,但這並不代表小姐冷情寡欲呀!”
“是嗎?”樊茗瑟低問,不解自己怎是這樣一副性子。
“當然,”雀兒極肯定,“俗話說,萬物都有相生相克,也許,姑爺就是能牽引出小姐情緒的那個人。”
祁大哥?樊茗瑟想到剛剛成為她夫婿的祁遠,心緒卻沒有太大的起伏,仍然平淡。
雖然他是她的新婚夫婿,卻並不是雀兒所說能影響她的人,也許,這世上根本沒有能牽動她心的人。
想她自小就情感喜憂淡微,待人有禮有距,怎會說被人影響就影響呢?
顛簸了許久,祁遠一行人終於到達了突厥與大唐的邊界。
“停!”行進的隊伍突然停止。
“小姐,怎麼突然不走了?”雀兒納悶。
樊茗瑟搖搖頭,靜靜聽著外麵的動靜。
祁遠戒備的看著前麵擋住他去路的人馬,是突厥人。
溫文爾雅的左易微笑,有禮的開口,“祁將軍不用緊張,大家是自己人。”
“你們認得我?”祁遠眼中仍含警惕。
“新上任的雲中都護大將軍誰會不認得?”直爽的右勁毫不掩飾話中的不屑和譏諷。
“小姐,這人怎麼這般不禮貌?”車中的雀兒聽到右勁毫不客氣的嘲諷,憤懣極了。
樊茗瑟卻隻是輕描淡寫,“自己的土地上駐紮著別國的將士,任誰也會心生不快,他們不歡迎我們也是人之常情。”
雀兒嘟嘴,蠻子,“不行,我得見識見識這群無禮的家夥。”說完,她悄悄撩起車簾一角,窺視外麵的情況。
一直沒有說話的阿史那魈輕甩韁繩,駕馭馬兒向前幾步。
他還是沒有說話,隻是噙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來回打量眼前的雲中都護大將軍。
祁遠不為所動,接受他的評估,心中卻猜測這人的身份。
他看似散漫輕狂,實則銳利勇猛,神態舉止之間盡顯自信狂傲的王者風範,莫非……,“素聞阿史那部落的首領英勇卓絕,無人能比,想必傳聞中的阿史那魈就是閣下吧?”
“將軍好眼力。”阿史那魈淡淡的稱讚。
他道這雲中將軍有多威嚴,原來隻是溫文貴公子,就算他真是猛虎,也敵不過他這雄獅!
他眼含輕視,唇角上揚,譏誚地垂眼低笑。既然來到他的領地,就要接受他的審視,雖說現在他們不是敵人,但並代表以後戰場上就不會相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不是嗎?
“小姐,快看這人!”雀兒忍不住喚她的主子。
樊茗瑟向外看去。
這人,英挺俊逸,氣質卓爾不凡,絕非一般人。
隻是,他看祁大哥的眼神,太過狂傲無禮,神態舉止又慵懶霸氣,仿佛睥睨天下,自大邪妄,不可一世,讓人無法心生好感。
“這男人真是俊得緊!”雀兒由衷讚歎,又忍不住歎息,“不知他迷住了多少姑娘家,也不知多少閨秀被他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