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福少年模樣，小城裏除了吏部總督，沒人知道他已年近三十。更沒人知道他丹田破碎。這黃銀自稱哥，殊不知屠福比他大許多。
他知道，黃銀所指樂嗬為何，他搖頭道“不去。”
黃銀道“聽哥哥話！這事！有了頭一次，便想第二次！如此周而複始生生不息，生命恒久遠，春宵值千金！”
“不去。”屠福偏過頭去。
黃銀繞到他麵前，繼續道“瞧你！想必從來不知女人滋味！你若知了！那真是欲仙欲死！欲罷不能！欲求不滿，欲……走，跟哥哥去小西樓快活快活！包你從今往後，流連忘返！不再這般愁苦模樣，正所謂一夜春宵泯恩仇……”
“不去！”屠福重重道，接著，白他一眼，道“誰說我不知女人滋味！”言語間，想起昨夜，那如夢春色，頓時小臉通紅。
“喲喲喲！”黃銀見狀，頓時來了興致，他叫道“哥就知道你不是老實人！說說看！誰家姑娘讓你糟蹋了！”
聽了糟蹋二字，屠福皺眉不悅，幾分不耐道“沒有的事！”
黃銀不依不饒，道“管他誰家姑娘！總之聽哥的沒錯！這姑娘和姑娘之間！不一樣！就好似這花香！你聞了牡丹！再去聞茉莉！再去聞薔薇！香味不同！卻一個比一個醉人！人在花叢過，豈能不留香！唯有博覽百花香，方知其中醉人處。”
“不去！”屠福微微動怒，聲音大了幾分。
黃銀嬉皮笑臉道“你要舍不得掏銅錢！有哥在！哥是誰！哥是黃銀！有哥一朵花含香，還能讓你在一旁幹瞪眼不成？走著！哥請你！小西樓姑娘任你挑！哥掏錢！皺一下眉頭，哥這名字倒著念！”
黃銀，銀黃。荒淫，淫荒。
屠福陣陣泄氣，此人能將此事，口若懸河說得如此風雅，也實在難得，他有氣無力道“不去，真不去。”
黃銀道“誰家姑娘這般了得，竟將我家阿福心肝如此牢牢拴住！說說看！讓哥哥長長見識！”
屠福欲哭無淚，這人真是難纏，他冷道“有沒有這姑娘！我都不去！同你說了多少回！這種事莫要招我！聽清楚！我！不！去！”
黃銀見他冷臉，索然無味，道“不去拉倒，哥自己去。”說著，他拿著油傘晃悠出去，撐著傘，在雨中一晃一句，道“酒池肉林糾纏死，便是做鬼也風流。”
屠福見他消失在雨中，這才鬆了口氣。卻是一轉念，又是一聲長歎。這黃銀雖不求上進，日夜沉迷女色。但終有一日，他將不是從九品小吏！可能是正九品，或者正八品，更或者正七品！
如此一來，他每月供奉便不止兩千銅錢！除了兵部，其餘五部，官位每升一品，供奉便多一千銅錢。如從九品兩千供奉，正九品，便是兩千五百，從八品便是三千。
而兵部，正七品起步，每月供奉五千。比起五部正七品不過多了五百。但兵部供奉，官位每升一品，供奉便多出五千！靈修另當別論！這，僅僅是供奉而已！
這，便是大楚！靈武雙尊！
屠福丹田破碎，一介廢人，隻得終身趴在從九品。他絕不敢升任考核，一旦發現他毫無修為！輕則免職，重則入牢！
即便陽壽無多，卻也不得逍遙自在。想來，便是小西樓那些風塵女子，也有一重天二重天的修為！大楚天下，一重二重修為，比比皆是，便是燒舌酒館掌櫃子，小二，也是如此。
而他！連個小二也不如！連個風塵女子也不如！他看不起黃銀！可他又有什麼資本看不起黃銀？他是廢物！這天下！沒人比他更廢！
一朝破敗，一世昏暗，即便他能餘生自在幾分，可他寧願這般混吃等死！唯有這樣，用悔恨，用懊惱，用不甘，無盡折磨自己，他才會覺得，他活著。
屠福雙手扣著木桌，入木三分，十指見血，卻難掩心中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