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百年陽壽,他所剩時日,也不過七十載。丹田破碎,極易生災患病,如此一來,有個四五十載便是不錯。
他翻了個身,麵朝荒牆,閉著眼,眼珠滾燙。若非那次意外!他是天之驕子!用不了多久,他便位列武聖!他將千古留名!絕不會蜷縮在這方丈殘破小舍,苟且偷生。
他恨!
恨老天如此不公!
恨老天如此無眼!
他恨!恨十幾年前,那個蛇蠍心腸!也恨,二十幾年前,那個自私親娘!
他兩眼滾燙,漸漸頭昏腦脹,昏昏沉沉,眼看,就要睡去。
突然!
吱呀一聲,門緩緩而開,一陣涼風輕飄灌入!屠福一個哆嗦,驚懼起身!裹著被子死死盯著玄關之處。
油燈搖曳不定,好似隨時熄滅。他心中狂跳,一腔憂愁早已不見蹤影!他明明記得,拴好了門!
風止,玄關外大雨瓢潑。小院裏空空蕩蕩,除了他這一戶,沒有一家點燈,想來都已熟睡。
難道是記錯了不成?屠福甩了甩頭,來回想了數遍,越想越是模糊,心道恐怕真是忘記栓門。
他鑽出被窩,躡手躡腳湊到玄關處,壯著膽子向外瞅了瞅。見院中除了大雨還是大雨,這才安心將門關好。上了門栓,前前後後檢查數遍,這才心中踏實鑽回被窩。
哎——
心神安寧之後,他又是一身長歎,轉身麵牆。
卻是剛轉過身去,突然!
又是吱呀一聲!他幾乎一跳而起,死死盯著玄關之處,任由冷風襲身!
他絕不會記錯!門栓牢固!難道真是!兩個字跳上心頭,頓時渾身一冷,凶妖!
玄關之外,大雨無盡,莫說是妖,便是人影都沒半點!屠福驚得不輕,使勁甩頭,難道又記錯了?不會不會!絕不會記錯!
他深吸口氣,強定心神,小心翼翼到了玄關處,又是朝外張望一番,直到大院玄關外,一隊巡夜鎮妖軍走過,他這才鬆了口氣。
怪事,怕是又記錯了?他關好門,拴好門栓,爾後將破凳子頂在門上。想了一想,又將銅鎖放在門栓上。罷了,還是不放心,又將鑰匙翻了出來,放在銅鎖上。
看著眼前陣仗,他道,這下定是拴好了門!又看了門栓半晌,這才回到被窩去。卻是鑽回被窩,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再睡不著。
凶妖啊凶妖,你可千萬別來找我!我不過是個廢人,不好吃不好吃!這院子裏一重天二重天的人多了去了!你要吃便去吃他們!他們比我好吃!他們陽壽可有一二百年呢!吃他們比吃我合算!
我這苟活也不過幾十年,您高抬貴手!讓我把這餘生安度!武聖保佑,靈尊保佑。
屠福盯著玄關,心裏翻來覆去念叨,不知不覺,竟然昏睡過去。
夢中……
繁星無盡,穹宇無邊,屠福恍恍惚惚,在這無邊無盡虛空飄蕩。忽然,一點嫣紅在虛空深處若隱若現。屠福睜大了眼,盯著那嫣紅,好似迫不及待。
終於,那點嫣紅漸漸清晰,若隱若現間好似一女子。屠福怔怔望著女子,便這般飄蕩而去,最終落在女子懷中,二人緊緊相擁。
寧靜,喜悅,無盡包容。好似這女子懷抱,是他唯一歸宿。雖然看不清,雖然道不明……
自從記事易夢,這奇怪夢魘,便揮之不去。屠福也樂得此夢,這夢,能讓他安枕長眠。
你是誰?夢中人,你是誰?屠福抱著夢中人,也不知是在問她,還是自語。隻道是,這夢中人,早已浸入他心魂。
突然!
一陣涼風襲身,耳邊幾聲異動。屠福猛然驚醒!隻見破凳子倒在一旁,銅鎖鑰匙跌落在地!玄關大開!
妖!一定是妖!是凶妖!
屠福頭皮發麻,汗毛豎起,不敢看玄關,卻又偏偏盯著玄關。他大氣不喘,冷汗淋漓。
隻見,院中暴雨中,一抹嫣紅若隱若現。
他見到嫣紅,心中驚懼生疑,幾許似曾相識。那抹嫣紅緩緩靠來,漸漸清晰,出了暴雨,行到屋簷下,立在玄關外。
隻見女子,渾身濕透,一身嫣紅衣裙緊貼胴體,身姿婀娜,凹凸有致,幾分呼之欲出,幾分欲拒還迎。玉頸繞著一根紅繩,看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長發,及腰如瀑,烏黑如墨,雨珠時不時滾下,讓人不禁想要上前,將那雨珠含在口裏。
一張俏臉,大眼水靈,美得好似兩汪清澈深潭,且這深潭,時不時波痕蕩漾。小臉略顯圓潤,看似熟透蜜桃,讓人好想好想輕輕咬上一口!麵色微微蒼白,看起來似是經不起雨淋,讓人心中一疼,不由憐香惜玉。
見到如此美人,屠福陣陣出神,她是凶妖?還是人?難道她是?他一字一頓,癡癡道“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