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 第一章 戰士的噩夢
天空黑沉沉地壓低下來，雷聲震耳欲聾。
雨下得很大，鬆軟的林間土路一經雨水刷洗變得越發的泥濘難行。古舊的城堡外，零零落落的走著幾個身穿鎧甲的人類，護著一輛布幔遮蓋的馬車，艱難地前行著，馬車的車輪深深地陷入泥土裏，一個身材魁梧，穿著騎士盔甲的青年男子在車前牽馬，時不時回頭俯身把深陷泥淖的馬車抬出泥坑。車後不起眼的地方，一個衣飾華貴的矮人緊緊地抱住自己的斧頭，一邊走一邊瑟瑟發抖，一頭散亂的紅發和臉上的橫肉跟著一顫一顫的，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出於寒冷，看起來頗為滑稽。
離城堡越來越近了，像是感覺到了安全即將降臨一樣，一行人的臉上漸漸恢複了血色，魁梧的青年男子回過頭，對眾人露出了欣慰而堅毅的微笑。
突然，雷雨中，一條惡龍俯衝而下，巨大的灰影掠過地麵，展開的翅膀裹挾著狂暴的力量，直愣愣地撞在樹上，將森林裏粗壯的樹木連根翻卷而起。那頭龐然巨物發出了絕望而憤恨的怒吼，探出的利爪把矮人轉瞬之間撕了個粉碎。一行人被眼前的慘況嚇住了，訓練有素的戰士拔出了劍，卻止不住手上的顫抖，膽色稍弱的家夥被嚇得一屁股坐在泥漿裏，掙紮著站不起來。
“保護馬車！！快走！！”魁梧的青年男子奪過同伴腰間的劍，反手持握，挺身迎上巨龍。
鏘————噗噗……
金石之音響過，鐵劍碎裂，鎧甲翻折，巨龍的利爪洞穿了騎士鎧甲，爪尖從背後伸出，滴出殷紅的鮮血，男子雙目血紅，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雙手卻緊緊扣住巨龍的腳趾……
“快……走……”
男子的聲音已經嘶啞，他的力氣小了下去，軟綿綿地回過頭，朝著馬車上青色的布幔投去了最後一瞥，血紅的雙目中出現了溫柔而焦急的神色，目光隨即黯淡了下去。
灰色的惡龍狂嘯著升騰而起，男子的殘軀被林間枝椏掛得血肉橫飛……
“啊——！！……”
從噩夢中驚醒，比爾出了一身冷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比爾打了一個寒顫。
“比爾！！你這個混蛋……大半夜不睡覺……咋咋忽忽鬼哭狼嚎嚇唬我們！……”
“你不想從騎士學院畢業啦！！！……”
“你故意打擾我們睡覺……”
“真是卑鄙的家夥……”
“想讓我們明天都沒精神是不是……理查德那個老糊塗怎麼會收下你這個孬種！！……”
“明天的畢業測試完了要你好看！！！”
地精們尖刻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比爾卻渾然不覺，依舊沉浸在夢裏的驚恐哀傷和莫名其妙的心悸之中。
夢中那魁梧的青年男子就是父親麼？雖然是在夢中，那個青年男子的臉卻看得十分清楚，微微幹枯，有一種飽經風霜卻又棱角分明的堅毅。那血紅眼睛裏的溫柔焦急又在腦子裏閃現了一下，比爾不由得眼窩一熱。
夢裏的圖景，算得上是達利昂大陸種種關於惡龍的傳說中最平庸無味的一部分，從小聽到大的故事，夢到了也並不奇怪。但比爾堅信自己夢裏看到的，就是父親慘死的情狀，因為那個夢境如此真實，且夢中青年男子的麵貌和自己的樣貌簡直一模一樣，如果僅僅是聽了傳說，胡思亂想而入夢，定然不會讓自己心裏如此震顫，心中那渺遠的絕望和苦楚翻轉了上來，胃裏像是有一股勁兒直往胸腔上湧。
比爾深吸了一口氣，繃緊雙目，把眼眶裏熱辣辣的液體硬生生逼了回去。騎士學院的宿舍由學院的地下室改裝而成，有一種陳年的潮腐味兒，不知什麼原因，就算是在溫暖的夏季，宿舍裏依舊冰寒入骨。比爾今年尤其倒黴，被分配和一群刻薄的地精留學生在同一個宿舍，這些黏糊糊綠油油的生物十分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