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蘋兒還有機會見到你嗎?”對於沃雲深,在超過半年的相處中,她早把她當成親人般看待,隻是沒想到,真有一天,她和她能成為姐妹。
“會!總有一天。”
入冬,北風在鐵窗邊呼嘯而過,以往藍蘋兒總會在幾個特定的時辰,聽見王府內來回巡守的侍衛,踏步而過的整齊聲響,然而從昨晚沃雲深跟她告別後,今天一整天,侍衛的腳步聲減少了,次數也少了,連看顧她的侍衛,也不見蹤影。
這隻有一種可能,表示王府裏的主子已經離府了,府裏大半的侍衛,可能也都跟著李澤出征去了。
他……連一聲再見也不願給她嗎?
藍蘋兒凝望著鐵窗外頭,那抹遙遠的月影,這小小的空隙,是她惟一能和外界接觸的地方,希冀有一天,能讓她瞧見那俊挺的身影。
她歎了一口氣,虛弱地倚靠在石牆邊,連著幾日,不知為何,她的胃口出奇的差,不僅飯菜吃不下,還不時勞煩獄卒大哥,幫她拿個盆子來讓她吐,臀上的傷口依然未愈,心底的傷依舊深不見底。想起他那一日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言詞,就夠她永遠心碎,縱使被他傷的體無完膚,為何她還學不會恨他?
猝然,鐵門上的大鎖發出聲響,她不想費力睜開眼眸,隻想一個人靜靜窩在她的世界,緬懷她的過去。
牟裏走進一個人,他的嗓音深沉低鬱。“為何要這麼糟蹋自己?若真想找我報仇,就該養好自個兒身子。”
李澤大聲吼出,忍著胸口澎湃的情緒,不願多看那狼狽至極的嬌小身子。
她身上穿的布衣,沾著早已幹涸的斑斑血跡,她淩亂的發被散在身後,原本白皙的臉頰,此刻沾滿煤渣、泥灰,她的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這些仿佛都在控訴他,他是如何狠心回報,她對他的忠心。
聽聞藍蘋兒幾日未曾進食,擔心她出了什麼意外,李澤破例在事情尚未完成之前,隻身前來探望她的狀況,隻怕遲了,他將永遠失去她。
“嗄?”
聽到熟悉的嗓音,她猛然睜開疲憊的雙眼,以模糊的視線尋找聲音的主人。
是他嗎?他來了嗎?
“王爺……是你嗎?”她探出手,想要使出氣力站起身,無奈幾日滴水未進的她,渾身欲振乏力,空白的腦海忽然閃過他當天無情的臉龐,與冰冷的聲音……
刹那間,當天她所感受的恐懼與絕望,再次盤據住她的心緒,讓她驚惶地收回小手,躲在角落瑟縮,身子抖的如秋風落葉。
“蘋兒!你怎了?覺得冷嗎?”李澤擔憂地趨近一步,想要摸摸她是否病了,陡不其然,她拍開他的大掌,縮起身子,避開他的碰觸。
“王爺!請不要再靠近了,蘋兒又臭又髒,隻怕會汙了王爺的手。”
親眼目睹藍蘋兒驚懼的神情,讓他既心憂又愧疚。是他傷她這麼深,她怕他,是理所當然。“蘋兒!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但我希望你能繼續相信我,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跟你說明一切。”
“不!蘋兒不過是個奴婢,豈敢有恨?蘋兒知道,王爺都是為了蘋兒好,對於王爺,蘋兒始終不怨,更沒有恨,隻是蘋兒還是想告訴王爺,左子京跟青蓮狼狽為奸,蘋兒以項上人頭保證,他們絕對不安好心。”
即使他再怎麼傷她,她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地受傷,寧可傷痕累累的是她,而他平安無事……
她從未有過這種複雜的感覺,也不知該有何反應,隻知道順著心底的感覺走。
驀然,他長手一攬,將那顫抖的身子攬進懷中,所有的心疼與不舍,刹那間湧出,將他的心思滿占,但他還是什麼都不能說,直到這一刻,她念念不忘地,依舊是他,而他竟然狠心如此傷她!
“蘋兒!對不起!對不起傷了你,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我現在無法跟你澄清什麼,隻希望你再相信我一次。”
眼淚,在李澤擁住她的那一刹那崩落了,她原以為那一夜,她的淚已經流幹,沒想到,她還是掉了眼淚。
被他親手擊碎的心房,還泛著疼,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承受第二次心傷?
未免再次受傷,她選擇逃避,她掙脫他的懷抱,縮在牆角。
她沒想到,如今她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出現在她麵前時,她心中竟泛出一層恐懼,他冰冷無溫的表情,在她腦中,依舊鮮明,讓她至今無法忘卻。
那雙曾經如此信賴他的眼眸,隻剩下驚懼與惶恐,他的靠近,對她來說,恐怕已成了夢魘。
看著縮成一團的小小人兒,他歎了一口長氣。今天的結果,是他自個兒一手促成,隻差她沒親口對他說,她對他深惡痛絕,世上能有多少人,可以容許曾經是最信賴的人,如今卻背叛自己?
“蘋兒……”李澤想伸出手,撫平她那顫抖的身軀,擔心會引發她更惶恐的情緒,隻得暫時收回大掌。
“蘋兒!我知道你怕我再次傷害你,明日天一破曉,我就要率領大軍西征,至於歸期,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隻能告訴你,希望往後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這袋錢給你,而鑰匙我會交給藍慶,明天,他會來開門,你隨時可以帶著這些錢離開這裏,我希望,你能離開北涯城,越遠越好。”
話說完,李澤迅速站起身,旋即頭也不回離開。
雖然他的計劃已經天衣無縫,但他無法保證真的不會發生意外,擔心她留在王府的安危,即使再怎麼不忍,他也必須送走她。
正要踏上石階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看了那株嬌小的背影幾眼,忽然開口道。“蘋兒!傷了你,我深感抱歉。”
他、他對她說抱歉?藍蘋兒驚慌地轉過身,然而那抹俊挺的身影早已消失,隻剩下他逐漸遠去的足音。
眼淚,再度滑下她的臉頰,她的心依舊疼得難受。隻是這次她疼的不是心傷,而是李澤將永遠離開她的生命,他再次親口趕離了她……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她的一廂情願,他們並沒有真正開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