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我沒有騙你。”

“你隻是同情我陪在你身邊這麼久,心裏過意不去,所以才會說愛我。”

薛祁緯扳過他的臉,嚴肅且認真的說:“我不會因為同情而愛上一個人。當我說愛你,那表示我深深為你所吸引,希望你也能愛上我。”

“……”冷佑仁睜大雙眼,想說話卻又出不了聲。他想起那一夜祁緯臉上不屑的冷淡神情。現在說愛他的這張嘴,在不久前也說出過讓他心碎的殘酷言語。

把心一橫,他用力一推,掙脫了薛祁緯的製錮,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衝。

“佑仁!”

他聽見祁緯擔心地叫著他的名字,但他卻恨不得什麼都聽不見。他拚命的跑,期望黑夜能將他納入它的黑幕中,讓他遠離迷離不清的現實。

“你到底還想不想要這份工作?昨天叫你加班,你是不是作沒兩下就給我蹺班了?你這人怎麼這樣懶散?”趙水桶氣得連太陽穴旁的青筋都微微浮起。

冷佑仁低著頭,無意替自己辯解。他沒做完上頭交代的工作是事實,他無話可說。趙水桶見他不作聲,火氣更大了,罵人的話一股腦地從嘴巴中跑出。

周遭的同事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整個辦公室的人誰不知道最近趙水桶因為在股票上賠光了本,他老婆氣得要鬧離婚,家庭糾紛讓趙水桶早就積了一肚子怨氣沒地方發。今天正好可以借題發揮一番,他自是不會放過冷佑仁。

冷佑仁就這樣任他罵著。

都是因為昨晚他太衝動了。逃跑似的離開辦公室後,他在外麵繞了一大圈又再折回來,卻發現薛祁緯還等在裏麵。他不想再與他正麵接鋒,所以隻好將文件留在桌上。

也因此,原本今天就該做完的工作隻完成了百分之二十不到,這也給了趙水桶一個修理他的好借口。

“你怎麼不說話?啊?大少爺!明明做錯了事,架子還是不減啊!”趙水桶的言詞愈來愈尖銳,讓他愈發不自在。

突然,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響徹在辦公室內,原本罵得正起勁的趙水桶竟也住了嘴,怔怔地望著來人。

冷佑仁正奇怪怎麼一向不輕易放過自己的趙水桶今天竟罵到一半就打住了。膽怯地抬起頭,卻意外的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祁緯?”他驚訝的喊出他的名字。

雖然前幾天的進展慢得讓他灰心,但薛祁緯也明白要重建兩人的關係並沒有捷徑,他隻能耐心的等待。想透徹了之後,前麵的挫折也不算什麼了,他決定從今天起開始采取更緊密的行動,隻希望能讓冷佑仁明白他的真心。

在辦公室短暫的待了兩小時,簡單地處理了幾件急事後,他便又跑出來了。他打算在午餐時間攔截冷佑仁,采取緊迫盯人的攻勢好讓佑仁重新接受他。

因為附近不好停車,薛祁緯多繞了幾個巷口才找到停車位。等到他終於到達冷佑仁辦公室所在的大樓時,已是快接近午休時間了。

他急忙上了樓,卻發現辦公室內還是坐滿了人,他這才放下心來,悠閑地等在門口。隔著玻璃,他可以看見坐在裏麵辦公的冷佑仁。

最近麵對佑仁時他總是抱著患得患失的心情,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到佑仁外表上的變化。今天定神一看,才發現佑仁幾乎是瘦了一圈。原本就纖細的他,現在看來是更加的瘦弱,全身上下剩不到幾兩肉。

這全都是他的錯……要是他不曾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他默默的站在門外,凝視著正在工作的冷佑仁。

突然,一個矮胖的身影闖入了視線中。他回神一看,卻發現男人在冷佑仁的桌前站定不動。男人集勢利與小心眼於一身的外貌令他作嘔,加上他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情更是讓他打從心底厭惡他。男人張大了嘴,不知對佑仁說了些什麼,隻見佑仁硬扯開一個微笑,不敢觸怒對方。

突然,佑仁的頭低了下來,肩膀也在微微的顫抖,仿佛是在極力壓抑翻騰時情緒。

他再也忍不住了,身體搶在理智前運作。薛祁緯推開玻璃門,絲毫不掩飾自心中散發出的熊熊怒氣。他不帶任何表情地走到矮了他一截的男人身邊,以冷冽的雙眼瞪著他看。

“有什麼事?”男人邊強裝鎮定邊怒吼。

“我有事來找朋友。”

“現在是辦公時間,別把私事帶進來。”男人理直氣壯的說,還揮揮手示意他滾出去。

冷佑仁抬起頭,意外的發現薛祁緯正站在他麵前。“祁緯?”

“什麼,他是你的朋友嗎?”男人表情猙獰的轉向冷佑仁,接著又是一陣怒罵:“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職業道德?上班時間還叫你的朋友過來,你當這是你家啊?你以為公司付你錢是請你來這休假的嗎?”

冷佑仁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他又將頭低了下去。

從眼前的狀況推斷,那令他作嘔的男人八成就是佑仁的上司。他早就猜想佑仁的上司八成是因為看他不順眼,才會經常以莫須有的罪名抓著佑仁加班,但他沒想到情形原來是如此嚴重。那人何止是將佑仁當作出氣簡,根本是把他當成不具生命的出氣娃娃般羞辱!

薛祁緯沉著聲說:“他沒有叫我過來,是我自己要過來的,你別隨便罵人。要罵就罵我好了。”他目光淩厲地看著正冒出涔涔冷汗的卑劣男人。

“你這人才奇怪,你又不是這裏的員工,沒事跑來攪局做什麼?”趙水桶用硬擠出來的一口氣,狠狠地罵了回去。

“我不是這裏的員工沒錯,但就是因為我不是這裏的員工,我才能批評你的行為。要是我在你底下工作的話,我想我隻要隨口說了句你的壞話,我隔天包準被炒魷魚!”

“你!”趙水桶被堵得無話可說。“我不能炒你!但我能炒他!”他指頭向佑仁一比。

“現在景氣這麼壞,我看他要到哪找工作!沒知識、沒腦袋的廢物。”

薛祁緯實在受不了趙水桶無恥的行徑,他恨不得一巴掌打飛他。“我看你也沒什麼能耐嘛!整天隻會擺個主管的派頭來嚇人!你是不是看佑仁個性溫和就想趁機欺負他?你就是看準了他不會回嘴,所以三天兩頭動不動就把氣往他身上出!”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冷佑仁卻突然插進兩人之間,他給了薛祁緯一個感激的笑容,接著轉過身對趙水桶說:“主任,不用你炒我,我自己會走。我要辭職。”他說這話時的語氣雖然溫和卻又包含著一股不容勸說的堅決,顯示他已不定了決心,絕不是一時氣話。

趙水桶臉色突然一變,他八成沒想到一向溫和的冷佑仁竟會辭職不幹吧?他隻是想嚇嚇冷佑仁,順便殺殺薛祁緯的銳氣。要知道,這年頭找工作不容易,求才更不容易,尤其是他們這間小公司,薪水少得可憐,幾乎找不到願意任職的員工。

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模樣,薛祁緯不覺失笑。真是典型的小人——怕事又沒擔當。

“我們走。”等冷佑仁一收拾好東西,薛祁緯便霸道地牽起他的手,想將他帶走。

“等等,我的工作還沒交接呢!”冷佑仁拚命想扯開他的手。

“不用再管了!你已經不是這家公司的人了!走了!”薛祁緯根本不理冷佑仁的掙紮,他態度強硬的將冷佑仁帶離充滿屈辱的地方。

掙脫下了薛祁緯強大的腕力,冷佑仁隻能乖乖的跟著他走。臨走前,還不忘以眼神向同事道別。

走出大樓門口後,薛祁緯突然有些不安。

雖然說冷佑仁是自願離開那家公司的,但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在他。要是他沒有惹趙水桶生氣的話,佑仁搞不好還可以繼續做下去。萬一他很喜歡這份工作,卻因為自己攪局而不得不辭職,那他不是憑添他的困擾?

他們現在的關係尚未修複,在這時惹佑仁生氣不是更糟?但薛祁緯就是無法忍受自己心愛的人受到那種過分的待遇,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佑仁受委屈卻悶不吭聲。但他的插手卻造成了最壞的結果……就在薛祁緯正在煩惱該如何向冷佑仁道歉之時,冷佑仁卻突然噗哧一笑。

“好痛快啊!”他抬頭望向天空高興的說。“終於可以不用再看到那死老頭了。”

薛祁緯以為他是不想讓自己自責才故意這麼說。“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冷佑仁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恍然大悟般淺淺一笑。“你不用道歉。我原本也有點做不下去了,但卻一直下不了決心……這次還多虧了你推我一把,要不然我還會繼續受他的氣呢。”

佑仁終於願意和他說話了,薛祁緯自是喜不自勝。溫和的笑顏像一道暖流包圍了薛祁緯,他多想緊抱住冷佑仁,感受自他身上傳來的熱潮,確定自己並沒有失去他。

“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他急忙將話題轉開,以免自己控製不了心中的渴望。

“……也好。”

“那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開車過來。”他想帶他去吃點好的,順便借機再次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

老實的冷佑仁哪知道薛祁緯的計劃,他急忙拉住他的衣角:“不用了。在這附近吃就可以了,不用那麼麻煩。”

薛祁緯寵溺的笑了。“我不覺得麻煩。難得有機會可以一起吃午餐,不去好一點的地方怎麼行?”

“可是你還要工作……太浪費時間了。”

“我蹺班了。”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冷佑仁垂下頭來,算是默許了他的提議。

“那你在這裏等,我馬上就開車過來。”薛祁緯欣喜地說。好不容易,佑仁終於不再拒他於千裏之外了!佑仁應該是還喜歡著他的吧?他應該還有機會的!

相較於薛祁緯歡喜的心情,冷佑仁的心中卻是灰暗一片。

在親口說出不想再見到他這話之後,薛祁緯為什麼還要出現在他的麵前,而且對待他的態度還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好像視他如珍寶般的溫柔,像對待最愛的戀人般。

最愛的戀人……他可以有這種期望嗎?祁緯不是已經有了筱婷了嗎?她才該是他的最愛啊!那是他多年來不停追求的夢,好不容易才圓了這個夢,他應該是死也不會放手的。

他不明白薛祁緯為什麼會突然回到他身邊,但他猜想薛祁緯是想為當時的事做個補償,才會勉強自己和他交往。

一定是這樣的!祁緯一定是覺得對自己過意不去;在友情與同情的壓迫之下,說服自己愛上他。

這不是真正的愛。這樣的愛,他也不想要!

不行!他一定要拒絕祁緯!

雖然他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放任自己迷失在這份虛假的愛情中。但他已知道了祁緯對自己真正的想法,他不願再讓他為難……雖然他喜歡祁緯,不,是感情深刻到無法以言語形容的地步,但他仍不願見到祁緯勉強自己和他在一起。不為別的,隻要他一想到祁緯說出“變態”兩個字時的神情,他便失去了勇氣,他沒有勇氣厚著臉皮接受祁緯的感情。

由於正值午餐時間,外出用餐的人潮不斷增加。冷佑仁隻好改站在騎樓的最角落,小心地不擋住來往的行人。就在他奇怪薛祁緯怎麼還沒來時,一輛黑色的BMW平穩的在他麵前停了下來,薛祁緯從車窗中探出頭來,笑著對他說:“快上車。”

在正午的金黃色光輝中,薛祁緯的側麵顯得格外的耀眼,優美得像是一幅圖畫,冷佑仁一時間竟看傻了。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動,一雙眼睛定定的瞪著薛祁緯看。他突然領悟到這大概是自己最後一次和祁緯見麵了,他沒有勇氣繼續待在他身邊了。仿佛是想將此時此刻深刻在心版上似的,他專注地凝視著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