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在曆史之中也隻不過隻是一場雲煙,種種人物,亦已隻是一個個過客罷了。留名青史,與庸庸碌碌度過一生,究竟有何區別?
項羽俯身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把青銅劍。
他粗糙的手指輕輕劃過劍鋒,那把劍很鈍,和他手中的霸王槍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之上的。他不禁啞然,這柄劍的製作者未免也太粗製濫造了吧。
也是,在這個時代中,又有誰會將戰爭的兵器做成一件藝術品呢?
他緩緩望向四周,唇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他默默從懷裏拿出那個瓶子,那個白隱竹交給他的瓶子。
他緩緩打開,有一股淡淡的清新氣息撲麵而來,在這個滿是血腥氣息的戰場上,顯得微微有些生氣。
可是,那股氣息又最終被血腥氣息所融化,消失殆盡。
他仰頭,大口吞咽下那瓶藥。隻留下滿嘴藥的苦澀與血腥味所攪拌在一起的味道。
他狠狠地摔開手中的藥瓶。那藥瓶無力地滾了幾滾,落入滔滔洶湧的烏江之中,轉眼便已經消失不見。
想必,已經是粉了身碎了骨。
她沒有來,那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沒有來。或許,她來了,隻是因為這個地方布滿了紅色,他才看不見吧。
他這一生,自認為是西楚霸王,自以為英雄氣勢不可一世。卻生生忽略了那個一直在他背後的女人,或許,根本就不曾忽略。
或許,這一切,隻不過是英雄與美人之間的劫難罷了。
他舉起手中的劍,望向天際的月亮。
那個月亮依然隻是淡淡的一層粉紅,星辰卻是明亮萬分。似乎上天,也在嘲笑人們,這世間的一切,不過隻是一場徒勞罷了。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手微微用力,感受著鈍鈍的刀麵在脖頸上劃出的刺痛之感,那一種燒灼的感覺。
鮮血,宛若紅蓮綻放。
一滴滴,是欲開的花蕾。
一片片,是盛開的瓣蓮。
鮮血,染紅了天際,那個月亮,依然已經變得鮮紅鮮紅。嗜滿了鮮血,變得異常的耀眼的顏色。似乎在哭泣,這一個千古的霸王,就要這麼離去。
烏江,洶湧的江水翻滾的更加的厲害,似乎是飲了霸王血,整片江水紅若晚霞。
他無力的倒了下來,隻覺得身體一陣陣的冰冷。那是蝕骨的寒冷,再也無法驅逐。
麵前的人,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她終究沒有來,沒有……
“不要!”一陣馬蹄之聲,打亂了世界為他的默哀。
一襲紅衣,似乎是被血染紅的一般,淹沒在這片戰場之上。然而白馬,卻一絲未染塵埃。
馬上的佳人看見項羽的模樣,一個支撐不住,從馬背上摔落。
“籍!不要啊!”白隱竹望見那個江畔的將軍,隻覺得五髒六腑全部被生生擊碎。
“攔住她!”劉季此刻,卻沒有了方才緊張的神色,麵容氣色,果真像一個統一天下的皇帝。
白隱竹卻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隻是癡癡呆呆地望向那個人。
或許,傷到了極處,便連淚也哭不出來了吧。
“放開我!”白隱竹沒有掙紮,隻是這個聲音,平靜地令人可怕。
劉季望著白隱竹道:“他已經死了,你又何必?”
“哼!”白隱竹仰頭望著他,卻像看一隻被上天捉弄的芻狗一般,隻聽得她道,“你真可憐!”
劉季身子一怔,狠狠地盯著她。
白隱竹緩緩張開雙臂道:“我身上什麼都沒有……”
劉季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白隱竹,方才做了一個手勢。
漢兵們會意,急忙拿開項羽身旁所有的利器。
白隱竹卻沒有再看劉季一眼,徑自,緩緩走向那個已經冰冷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