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他將福格先生拉到旁邊,告訴他:
“先生……”
“先生”這個詞剛說出口,他覺得十分刺耳,他盡力地控製自己,讓自己不至於跑過去揪住這位“先生”的領口。
“先生,多謝您,讓我搭您租的船。盡管我不具備條件像您一樣慷慨大方,但我依然想拿出我應該拿的那部分……”
“先生,我們不要討論這個。”福格先生回答。
“但是,我必須……”
“不可以,先生。”福格先生不由分說地說道,“這已列入了我平日的開支之內了。”
菲克斯退步了,他有些鬱悶,一個人跑到船頭的甲板上,這一天他沒再說話。
船在飛速前行,約翰·邦斯比信心十足。他數次對福格先生表示肯定可以準時到達上海。福格先生隻表示說:希望可以。幾個船員的積極性都很高漲,獎金在誘導著他們的熱情。所有的帆杆繩都拉得緊緊的!所有的帆都張得死死的!舵手控製的方向更是不見絲毫偏差!就算在皇家遊船俱樂部的遊艇上,誰也沒看到過這麼認真謹慎地工作。
傍晚時分,依照測量計的顯示,船長看到從香港出發後已經駛出了二百二十海裏。福格先生有信心在到達橫濱時,不必在旅程表上記載延誤的時間了。如此這般,他離開倫敦後碰到的首個不幸或許不會對他的行程計劃有什麼阻礙。
在太陽升起之前的幾個鍾頭,“坦喀代爾號”橫穿北回歸線,一直駛入福建海域,它把台灣島同中國內地隔開。海水的水流十分急,到處是急轉的漩渦。小船行駛得非常吃力,海浪阻礙了它的行速。現在在甲板上都站不穩了。
黎明時,風刮得更強烈了,看天氣似乎又要有大風。溫度計也明顯有變濕的情況,溫度計的示度波動頻繁,水銀跳動較快。東南部的大海麵上早已刮起了風暴,“狂風巨浪就要來臨”。昨天黃昏時,在夕陽的餘輝映照下的海麵隱入了一片紅霞中。
導航員細心地觀測了不妙的天象後,低聲自語了幾句沒人能聽懂的話。一會兒,他向福格先生走過來,說:
“我希望您了解實情,行嗎?”
“沒問題。”福格先生說。
“我們就要麵臨大風了。”
“是哪邊刮來的風?”福格先生問。
“從南邊。您看,台風即刻就吹起來了。”
“刮南風就讓它隨意地刮吧,對船的行駛有好處。”福格先生回答說。
“您不在乎,”導航員說,“我就無所謂了。”
約翰·邦斯比的考慮沒錯。依據一位著名的氣象學家的推斷,到了深秋季節,狂風肆虐時就好比一連串的雷電一樣劃過天空,冬天的狂風就更劇烈了。
船主提前做好了防風準備。他讓船員把每個帆都拉直,帆架放到甲板中,頂帆的支架也放下來,備用帆都收好,艙口也密封好,不允許讓一滴水流進來。就剩一張厚厚的帆布做成的三角帆,用它來替換船頭的大帆,再加之後邊吹來的風作動力航行。大家安靜地等候著狂風的到來。
約翰·邦斯比請他的乘客回到艙室去。由於船艙太狹小,空氣稀薄,還有巨浪的顛簸,關在下邊的感覺非常難受。福格先生、艾達夫人和菲克斯都不讚成回到艙室裏去。
大概八點鍾左右,刮起了狂風,下起了驟雨,隻升起一張小布帆的“坦喀代爾號”被風暴吹得好似一片羽毛一樣飄忽搖蕩不定,真無法想象出這場暴風雨的殘酷。將小船的速度與全速行駛的火車相比較,即使它比火車的速度快出四倍,也不足為過。
“坦喀代爾號”整天都迎著狂風大浪向北飛奔,快得像刮風。無數次小船差點被後麵的驚濤駭浪吞沒掉,但都由於船長那沉著地應變方向,就一切都化險為夷了。巨浪不斷地把船上的乘客澆成落湯雞,他們依舊泰然處之。菲克斯還有一些抱怨,勇敢的艾達夫人看著她的同伴,非常佩服他的沉著冷靜,麵不改色地承受大浪的襲擊,真是她的好旅伴。而福格先生,早就料到了可能會遇到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