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閑在家裏,天天聽媽媽嘮叨我小時侯的一些事兒,(13-1)荒唐的,有趣的。那是些特別愛做夢的年紀,很認真地編織著遙遠的美夢,認真得,讓回想起來的我都不能不感動。
最先是想當個女俠,批著黑色的披風,倚一把長劍除暴安良懲奸除惡。為了這個我還花了不少心血把媽媽給我買的一件粉色的鬥篷改成了一件披風,把原先打算買糖果和貼畫的零花錢都聚起來買了一把玩具劍。這一身裝扮起來,自己儼然就成了真正的大俠了~~(13-2)想那時的情操是極其純粹高尚的,整天抓把塑料劍四處巡邏,看有沒有惡人行凶,那陣子甚至連我最愛的零食都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因此,也就最討厭被有些大人笑話,尤其討厭的是那些無聊的叔叔阿姨們一麵指著我們笑一麵叫道:“呦——還真跟真的似的呢,你看看——”聽著心裏就覺得特窩氣,心想你們懂什麼啊?我這是真的行俠仗義……我是在保護你們的安全……我正在做著偉大的正義之事……拿眼瞪,沒用·他們笑地更凶;撅起嘴?那更沒用了,這樣就顯得小孩子氣。最終決定,以後等她(他)遇上了壞人一定好好的笑話他們——哈哈哈哈——我們忿忿地揚長而去~(13-3)
後來發現有我這樣想法的同道還挺多的,就把大家聚集起來共圖大事。每天放學後我們都在一個廢棄的廠子裏集合,學習由我自創的拳法棍法哼哼哈兮——然後兵分兩組扮成仇家互相廝殺,棍子耍得虎虎生風,最後筋疲力盡地回家。本來這樣就挺好的,在自己的地盤上當龍頭還算過癮。但是,另一幫子人也看上了我們的訓練場,企圖占為己有。那怎麼行?頭可斷血可流,誌氣可丟不得。顯然,接著是一場很沒創意的惡戰。(13-4)慘不忍睹的現實告訴我們,我們的實力還遠遠不夠。場子給人家搶去了,流落街頭的我們發誓一定要奪回失地一洗前恥。終於,我們做出了一個足以結束我們行俠生涯的決定——離家出走拜師學武。
第二天放學後我們幾個又聚在一起,商量路費和路線問題,決定回家各自盡力攢錢,周末就動身。當然了,我們的計劃在實施的前一天就宣告失敗了。因為其中一個同伴實在弄不到錢,便鬥膽向家裏要,結果家裏一逼問就全招了。她家人 大驚失色,連夜到我家來告狀,說我想帶著七八個小孩去武當山學武功。想當然耳,我不僅挨了屈辱的一頓鞭子,還從此被剝奪了習武耍棍子的自由。(13-5)其實,現在一想當時確實很無稽,總共才籌了幾塊錢,連去縣城的車費都不夠,能去什麼遠地方學武功呢?隻是在那個夜裏,我們的沮喪和傷心是真實而深刻的。
後來我漸漸的長大了,也不得不在現實的教育下喪氣地明白,當女俠隻能是一個美夢,而不是一件想做就做且非做不可的事。
當歌星是我第二個持續時間比較久的夢。我從小就喜歡唱歌,而且據說唱得還不錯,對於旋律這種東西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感,好聽的歌我聽一兩遍就會唱了。有什麼晚會或者班裏的活動我都當仁不讓的現上一把歌喉,然後滿足地聽隨之而來的掌聲。那時心裏就想,以後一定要當個歌星,就像誰誰誰一樣。(13-6)
從初中到高中我的這個熱情都沒減過,這對於什麼都三分鍾熱度的我來講真可謂奇跡了~~到高二的時候,學校單獨分了一個藝術班出來,想學藝術以後考藝術類大學的學生就可以申請進那個班。但是,大多數進去的學生都並不是多麼喜歡藝術,而是實在對文化課沒興趣而且靠文化課考大學無望才進去的。學校也有限 製,班裏前十名的學生不允許進藝術班。可想而之,這個藝術班在家長心目中是個什麼性 質,也可以想象當我提出要進藝術班的時候家裏人激烈的反對程度了……在學校家長的合力圍剿下我再次繳械投降了,繼續留在文化班裏向大學的大門邁進。其實我當時很想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並不是真喜歡藝術的人都可以進那個班,而我,那麼喜歡唱歌卻就因為成績沒那麼差而進不了?沒有人能回答。隻是說,那樣不行。後來我考上了一個普通的本科算是完成了使命,而那界藝術班全軍覆沒在那次高考。這樣的結果似乎很支持當時家裏和學校的英明,也讓我曾經憤怒的不解看起來似乎很可笑。隻是,多年以後的晚上,也會想起那段掙紮的日子,想起那時的年輕的絕望和痛苦最終化成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和幾滴沉重的淚水。今天回想起來,卻隻能微笑了。張愛玲形容的很到位:一個蒼涼的手勢而已。(13-7)
那個夢想現在看來也嫌遠了,像是隔了很多年似的。但我知道,無論記憶如何淡化年幼時的傷痕,無論我們後來帶著怎麼樣的微笑來回憶,它都曾經痛得讓那時的我們掉眼淚。
最近媽媽喜歡問我,你現在還有什麼夢想啊?我說賺大錢唄~媽媽瞠我,這不算……我說那就讓我變成鳥兒吧,飛來飛去的~媽媽大笑,你就開玩笑吧……我挑眉不語。什麼才是夢想?太近了的不算,太遠了也不算。我於是又想起了小時候做過的夢,想得大笑起來。那是我五顏六色的年少。(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