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重遇,根本沒有小說、電影中描述的那麼溫暖。

回憶也許美好,不過,很多東西隻能留在回憶中,才能美好。

「你到底跟彤彤說了什麼?」

狄禦明抬頭,冷冷地看了氣急敗壞衝進辦公室的弟弟一眼。

他手下員工有上千名,平日要麵對多少突發狀況與重大決策,這樣一個小毛頭--就算在外麵,現在人人稱一聲狄導演--在氣勢上,也永遠壓不過他。

他們之間有七年的距離,這是改變不了,鐵一般的事實。

「我說了什麼,她應該都告訴你了吧。」狄禦明低下頭,繼續批他的公文。

她怎麼可能不在第一時間惡狠狠地告狀?他帶點澀意地想。

送她回去之後,接下來好一陣子,狄禦明幾乎快被這件事逼瘋了。

當夜的情景、對話、她的動作、表情……都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而且會在很奇怪的時候,突然占據他的思緒。

比如說,在視訊會議中,討論上千萬的合約時。

或是在聽演示文稿的時候。

吃飯的時候,在車子裏的時候……

老實說,他非常後悔。

那一天他的表現,根本差到極點。每每回想起來,懊惱的情緒就濃濃包圍住他,比合約沒談成,或得知投資狀況不佳時還要嘔。

明明可以好好說幾句話的,為什麼克製不住,一直批判她呢?

可是,看著她的時候,肚子裏莫名其妙一把怒火,就燒得讓他不說不行

「喂!不要轉移話題,故意裝作沒聽見!」狄禦亮的拳頭,重重落在桌麵上,把他從懊悔不堪的情緒中拉回現實。「你到底說了什麼?我怎麼問她都不講,隻好來問你。」

她沒說?狄禦明微微訝異。

讓她那麼難堪,怎麼可能沒有哭訴、告狀?

「隻是勸她幾句而已。看在以前認識的份上,這也沒什麼吧,難道你不會講她嗎?」

久久沒有響應,狄禦亮隻是瞪著他,講不出話來。

「怎麼了?」

「你……」狄禦亮清清喉嚨,試探性地問:「你覺得她現在這樣不好?」

「有什麼好?一個女孩子,為什麼不端莊一點?」

狄禦亮年輕英挺的臉上,表情高深莫測。「你是對她跳舞有意見?可是她從小就學跳舞啊。」

「跳舞就跳舞,何必在眾目睽睽之下,穿得那麼露、跳那麼浪蕩的舞?」狄禦明毫不客氣地批判,一張俊臉又板了起來。

他手下的高階主管們隻要看到這個表情,就會開始頭皮發麻、手腳發冷。

堂堂「訊海」的副執行長,眉頭一皺,就有多少生意、多少人的生計受到影響,真正是跺個腳就會地震的人物。

所以他平常並不輕易顯露太多情緒,要看到狄禦明發火,還真不是容易的事。

但是此刻,他的火氣卻顯而易見。

狄禦亮其實非常震驚。

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他哥哥都是一副淡然處世,情緒穩定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就連他一個人被送到美國,父母根本不在身邊的青少年叛逆期裏,舉凡飆車、撞車、打架、喝酒、逃課……種種壞事做盡,他老哥還是不動如山。

父母忙得昏天暗地,總是派狄禦明到美國探望弟弟;麵對染了一頭古怪顏色頭發,耳朵上打滿洞,連鼻子、眉毛都穿環,一身破爛打扮的弟弟,狄禦明什麼都沒說,也沒表達同意或不同意。

本來以為他回台灣後會告狀的,結果也沒有,風平浪靜,非常文明。

申請大學時,狄禦亮選的是與父母期望背道而馳的電影,當時他心裏暗暗在想,至少會造成一點波濤吧!畢竟大家都期望他選擇商業、管理相關的科係,以後可以回來幫忙家業。

結果,狄禦明不但沒有責備他,反而在父母生氣時,雲淡風清地勸了幾句。之後,狄禦亮要錢就給錢,要怎樣就怎樣,完全沒有任何意見。

他以為他哥哥的血液,早就已經結冰了!

結果最近,他眼睜睜看見了結冰的血液重新解凍。

為了陶以彤!

「眾目睽睽……」狄禦亮重複著他哥哥的用詞。「可是那是拍片,隻有工作人員,很單純啊,這樣也不行嗎?」

狄禦明玄冰一樣的臉色,已經清楚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嗯……」狄禦亮的大手撫著下巴,也學哥哥板著臉,不過,一雙太過靈活的眼眸,閃爍著難解的光芒。「那她的另一個工作,你一定會更有意見了。」

狄禦明抬眼,盯著故意欲言又止的弟弟。

「對不起,狄先生,你三點的會議……」他的秘書敲門進來提醒。

「先等我一下。」狄禦明擺擺手,示意秘書出去,視線依然盯著弟弟。「什麼另一個工作?」

真的上鉤了?!狄禦亮簡直不敢相信。

開會從來沒有遲到過的狄禦明,居然對秘書的提醒置之不理,還追問!

這是怎麼回事?

狄禦亮清清喉嚨,「另一個工作……就也是教舞嘛。她的學生……怎麼說呢,有你認識的人,比如說『聯國』的焦董,你知道吧?」

焦董,業界有名的老豬哥,已經六十好幾,名字卻常和年輕美豔性感女明星連在一起。

跟焦董這種人有瓜葛,會是什麼好事!

「她跟焦董有來往?」狄禦明眯起眼,冷冰冰地問。

狄禦亮低下頭,故意做個猶豫的表情,講話吞吞吐吐的。「好象就是跟彤彤學跳舞……你要不要去看看?」

聞言,狄禦明驀然驚醒。這才領悟到,他已經失態了!

他怎麼一步一步被逼到這裏?怎麼一時不察,讓自己對陶以彤莫名其妙的不諒解,都暴露在弟弟麵前?

他弟弟的眼神、態度非常可疑,先前還衝進來拍桌子叫罵,現在卻一副溫馴吞吐、有話不敢說的模樣。

見鬼了,狄禦亮怎麼可能溫馴、吞吐、有話不敢說?

「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年長七歲可不是白活的,花招他看多了,早就練就了一身「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的沉穩,狄禦明眯著眼,打量著站在麵前的弟弟,「你前幾次把我騙到片場去就算了,現在又搧風點火的。她教誰跳舞是她的事,我為什麼要管這種閑事?又為什麼要去看她上課?」

「現在又會撇清了。」狄禦亮低聲咕噥。「不知道是誰一直在猛管閑事,還嘴硬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