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陶以彤四、五歲開始,陶家這對望女成鳳的父母,就開始讓寶貝女兒學鋼琴、學芭蕾舞、上英文課,讓她往大家閨秀的方向邁進。
可惜,在狄禦明的眼中,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陶以彤光著腳跑進他的房間。
「你看他啦!你看他啦!」說來說去總是這一句,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整張臉皺得像個小籠包,委屈得要死。
狄禦明惱怒地歎了一口氣。
「小亮,你為什麼又欺負彤彤?」剛起床還有些沙啞的嗓音,冷冷質問。
「哪有,我隻是借她的舞鞋來穿穿而已。」狄禦亮也出現了,俊秀臉蛋上有著得意的笑容。
狄禦亮從小調皮、愛玩、反應快又古靈精怪,尤其喜歡欺負和他像雙胞胎一樣的陶以彤,令大人非常頭痛。
尤其是狄禦明這個「大人」。
「他的腳比人家的大了,給他穿過,人家的鞋子都撐壞了啦!」陶以彤爬到床上,一屁股坐在狄禦明身旁,猛拉他的手臂。「已經是第三雙了,老師會罵人家……」
「小亮,把彤彤的舞鞋還給她。」狄禦明眼神很嚴厲地掃了過去。
天下怕地不怕,隻怕大哥的狄禦亮果然乖乖聽話,一麵脫,一麵咕噥,「愛哭鬼!愛告狀!」
「他罵人家……」陶以彤委屈地嘟起嘴,眼看又要展開另一波眼淚攻勢。
「人家?人家是誰?」狄禦明推開粘人精,冷冷說:「不準哭!去洗臉,你不是該練舞了?」
「還不是因為小亮拿人家……」偷看一眼狄禦明的臉色,陶以彤也很精乖地改口,「拿走我的舞鞋,害我不能練。」
「你明明有半打硬鞋,上禮拜我才帶你去買的。」狄禦明毫不留情地點破。「拿走一雙,你還有別雙。別想偷懶,快點去練習。」
「哈哈哈,被罵了吧!愛哭鬼,喝涼水……」狄禦亮把那雙已經有點破舊,現在還被撐得變形的舞鞋脫下來,丟著玩,一麵幸災樂禍地說。
「狄禦亮。」狄禦明又是一道冷眼過來。「你不要再鬧彤彤,要不然今天一整天你都不準看電視。」
聽出他語氣中的火藥味--雖然很淡,雖然表麵上很平靜,不過,在禮拜天早上被這樣吵醒,連佛都有火吧--兩個小鬼馬上衡量得失,決定了不再吵鬧。
狄禦亮把鞋還給陶以彤,陶以彤也把眼淚擦幹,兩人拉拉扯扯,你打我一下,我推你一記的出去了。
狄禦明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五指爬梳過亂糟糟的短發。
到底有哪個十七歲少年,是一天到晚跟個調皮搗蛋鬼、一個愛哭粘人精周旋的?還要帶小女生去買芭蕾舞鞋、負責接送、幫忙調停無聊到極點的打鬧?
他在學校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重要幹部、籃球隊的隊長,多少女生向他示好、寫情書、送小禮物給他,還頻頻約他出去玩……
殊不知他不能赴約的理由,是這兩個小鬼頭!這種理由誰說得出口!
大人的責任,為什麼要丟到他身上?他們隻顧著賺錢!
一肚子怒火,滿腔的怨念,讓狄禦明坐在床上生悶氣,完全不想移動,直到樓不開始傳來音樂聲。
鋼琴音符跳躍著,節奏輕快又活潑,讓人聽了忍不住腳底發癢,想跟著動動身子,隨之起舞。
在陽光剛剛穿過窗簾而來,清新明亮的禮拜天早晨,聆聽這樣的音樂,享受暫時的安靜,確實能令人比較心平氣和一點。
狄禦亮雖然調皮又愛欺負人,但是和從小一起長大,雙胞胎一般的鄰居妹妹陶以彤之間,還是有著別人無法分享的緊密連結。
就像現在,他們明明剛剛鬧了一頓,還把哥哥狄禦明給吵醒……但是下樓之後,依然二話不說地幫忙陶以彤,知道她最近練的舞該放哪首曲子……
從他們兄弟倆,乃至於兩家大人,甚至是幫傭的太太,都覺得陶以彤在狄家吃飯、寫功課、練舞……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隻是,狄禦明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揉揉眼睛,把僅存的睡意也趕跑了,一麵繼續側耳聽著輕快樂聲,一麵移動身子,準備下床。
赤足一踏到涼涼的木頭地板,狄禦明突然靈光一閃,他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奇怪了。
旋律雖然悅耳輕快,可是不對,這音樂不對!
連拖鞋也來不及穿,他三步並做兩步地迅速衝出房門,來到樓梯口。
咚咚的聲音傳來,是陶以彤跳躍、旋轉落地時的聲響。
「狄禦亮!把音樂關掉!」來不及下樓了,狄禦明就在樓梯口,探身出去對著樓下大吼。
「可是……可是這是人家要考試用的……」樓下傳來陶以彤微弱的辯解。
「你熱身了沒有?」狄禦明火大的怒吼傳遍整個一二樓。「要我講幾次,要先拉筋熱身才能開始練習!」
音樂聲突然中斷,狄禦亮眼明手快地關掉了音響。
偌大的房子,頓時落入非常尷尬、很沉重的沉默中。
然後……
砰!
重重甩門聲,清楚表達出一個十七歲少年的不滿與怨憤。
浴室鏡中,映出一張五官清俊深刻,卻滿滿都是想揍人表情的俊臉。
這兩個麻煩精、討厭鬼,他到底要照顧到什麼時候!
永遠?永遠究竟有多久?
他一點也不想「永遠照顧」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