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的六月，又到了高考的日子。“二叔，我想念大學；老師說，我的成績加特長可以考個好大學。”我低著頭站在二叔麵前做著有史以來唯一的一次反抗。“耶~你小子皮子是不是又緊叻。念大學？那有出來能有個啥出息！忘了你爹臨死的時候咋說啦？下午啊，人家來家訪，你給我機靈著點。”他一麵說著，手已經摸上了桌上的鞭子。我不由往後退了退，對於這鞭子我雖隻見過幾次但那滋味可以說是記憶猶新。“爸，哥不去我去！到了部隊，我一定給你掙個向大伯一樣嘞兵王回來。”弟弟順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了書包過來。“你去？你去幹個啥？禍禍了咱村兒還不夠，還想去部隊上禍禍？”二叔的鞭子已經攥在了手裏，我敢說，隻要順子再說一句不中聽的這鞭子絕對會飛過來。“你這說的好像你以前不是禍害一樣，你以前不也是這樣麼？結果到了部隊還不是一樣當尖子？”順子不怕死地往前湊了湊，斜著眼睛看他。“你這個兔羔子，明兒要不是看你高考啊，我，我，我就一鞭子抽過去咧！”說著，二叔飛起一腿朝著順子的屁股就踹過去。“啊！”隻聽順子一聲慘叫。就知道二叔這一腳踹得是多麼勇猛，饒是一項皮糙肉厚的順子半天也沒從地上爬起來。“我告訴你！我早讓我哥們幫忙報名啦，體檢也過啦，現在啊就等人家來家訪。開始怕嚇著你，本來想過兩天說，不過現在看啊，您老人家火力這麼壯，沒那必要咧。”順子捂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土，挑釁地看著他。“啥？我咋不知道！”二叔騰地從椅子上竄起來，“你丫的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瞞你老子！反了反了，看我不打死你！”啪——啪——鞭子結結實實地打在順子的身上，不論他怎麼躲，那鞭子就像長了眼睛似的每下都能準確地抽上去。“哥！哥！快去找四叔！我爸要打死我咧。”順子知道這次二叔是真發了火，一邊蹦跳著，一邊朝我揮手。“二叔，你別打咧！順子，堅持住，我去找四叔！”見這情形，我撒丫子朝門口跑去。砰的一聲跟迎麵進來的四叔撞個正著。“老鄭，你這又幹啥內這是！非把孩兒打殘才算啊。”四叔虛扶了我一把，轉身衝進屋裏奪下了二叔手中的鞭子。“你看看你看看，這麼大個人咧，真是的。讓人家解放軍看見了笑話。”這時，我們才注意到四叔身後還有位三十多歲的軍人，正踟躕著站在門外。“本來說是下午來，結果事辦的快，就中午來啦。哎，解放軍同誌，外頭站著幹啥，屋裏坐。”四叔一麵解釋著，一麵招呼那位軍人坐下。“哎呀，不好意思，你看看這個，這個讓你看笑話啦。”二叔訕笑著把鞭子往懷裏一踹“你兩個看啥，還不快倒水搬椅子去？這沒眼力勁兒的。”順子率先反應過來，拉著我一溜煙去裏屋拿東西去。“首長，請坐，喝茶吃瓜子。”順子把椅子擺正，還順便抓了盤瓜子出來。“謝謝，謝謝，小兄弟，不用這麼客氣。”“你是—小何？”二叔驚喜地打量著他。“您是？鄭排長。”“哎呀，真的是你呀！這都多少年沒見啦，你小子，也不說來看看我。”二叔拍打著他的後背，剛才的火氣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重逢一下衝沒了。“排長好！”那位被稱為小何的軍人啪得立正，對二叔行了個極標準的軍禮。“好！”二叔也回了他一個軍禮。“哎呀，好啦好啦，都到家啦還來這一套。沒想到啊老鄭，你小子還帶過兵咧？”“村長，您不知道，鄭排長以前啊，那可是我們部隊的尖子，我們這一批裏啊，那尖子有一半都是郝連長還有排長帶出來的。”說起二叔以前的事，小何的眼裏滿是驕傲。“那都是以前的事兒啦，不提啦。你現在咋樣？”“報告排長，我已經轉了三級士官。”“不錯不錯，你小子有出息啊。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郝兵，你猜他是誰地兒子啊？”二叔忽然把我扯到小何麵前。“這是？郝連長的兒子？”小何興奮地拉過我看了又看“都長這麼大啦！真是沒想到，上回見他才剛會走。”“報告小何士官，我叫鄭成功，外號順子，希望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順子忽然插在我們中間給小何敬了個軍禮。“啊，你好你好。鄭排，這是你兒子吧。瞧這小夥子硬實的，還有這股機靈勁兒，真是虎父無犬子啊。”小何的目光瞬間從我身上移到了順子身上。“他？”二叔指了指順子“你快得了吧，這就是個禍害。你知道村裏咋說不？村裏有三害，山上的狼叼母雞，地裏的老鼠啃玉米，老鄭家順子最厲害，村裏村外惹不起。”“老鄭！你咋說孩子咧？誰家娃兒還沒搗蛋過，有你這麼說話的沒？”四叔偷偷在二叔背後來了一拳。“我這是大實話。小何我告訴你啊，順子啊是我的孩子，他是個啥樣我能不清楚，這到了部隊啊那就是個禍害。”二叔分毫不讓。“這個，我覺著啊，這孩子不錯。排長，您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男孩子，皮一點的好，太聽話的反而沒什麼血性；排長你說咱部隊要的不就是有血性的兵嗎？”眼看他們又要吵起來，小何趕緊插在兩人中間。“就是啊，爸。你咋這麼說我呢！我是你親生的不？有你這麼說自己兒子的嗎？”順子不甘心地嘟囔著。雖然我們都知道他心裏承認二叔的話裏沒摻什麼假。“小何啊，你過來一下。”二叔把小何士官拽出了屋子。順子忙拉著我躲到裏屋牆根偷聽。“實話跟你說，順子啊，小時候眼睛受過傷，我也不知道他那個體檢是咋過的；你說，他到了部隊一打槍讓人發現了可咋整。”二叔搓著手，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虎父犬子1（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