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房間裏卻拉著厚厚的窗簾,麥小麥過了好半天才看清楚屋子裏的東西和她們麵前站著的那個人。
那個家夥又瘦又高,至少比麥小麥高出一個頭。恐懼過後,麥小麥第一個反應便是:麵前的這個人正是羅剛。等明白過來,她就不害怕了,而是仔細地打量起了四周。
這裏沒有像樣的櫥櫃,甚至連光滑的木地板都沒有。進門的地方拉著一根晾衣服的繩子,牆壁上沒有刷塗料,裸露的石灰牆髒兮兮的,靠牆放著一輛賣牛奶的手推車,頂上懸吊的是一隻光禿禿的燈泡。
“說吧,你們找我幹嗎?”羅剛不耐煩地說。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麥小麥問。
“你是麥小葉的姐姐,她麼,我不認識。”羅剛說。
羅剛說話的時候,麥小麥的視線停在窗簾上,心想,大白天的,為什麼要拉窗簾呢?她注意到靠窗的牆上掛著一幅照片,上麵是一個很樸素的阿姨,相框邊上讓人壓抑地圍了一圈黑紗。看著它,麥小麥的心裏起來了一層莫名的憂傷。
看上去,麵前的這個男孩的確像沒有母親照顧的孩子。他穿了件寬大的罩衫,一條褲腳磨毛的髒兮兮的牛仔褲,劉海很不乖順地搭在額前,眼睛在頭發後麵閃著琢磨不定的光。不過,用時下的眼光來看,與其說他是個缺少母愛的孩子,不如說他是個“酷”男生更恰當些。多半留級生都是智商上有問題,可眼前的羅剛,眼睛裏分明閃爍著狐狸式的狡黠和兔子式的溫順。他似乎想在她們麵前製造某種緊張的氣氛,麥小麥想不出他想幹什麼,有一點可以肯定,羅剛對她們心懷惡意。
“好吧,說說你們偷偷摸摸地來幹什麼。”這個比她們高的家夥儼然一副審訊者的姿態。他的右手神氣地撐在桌子上,恨不得趾高氣揚地找把安樂椅來坐下。
“我們來向你打聽麥小葉的事。”麥小麥直截了當地說。從羅剛的反應來看,他一定知道麥小葉出走的事,用不著繞彎子。
“你妹妹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羅剛扭過頭去,看著天花板。
“可是,聽說你和麥小葉很要好。”陳冰冰忍不住插話。
“誰說的?”羅剛故意做出慍怒的樣子,可臉上仍舊滑過一絲掩藏不住的笑意。於是,他的表情就顯得很奇怪。
“不管是誰說的,我們隻想知道麥小葉到哪裏去了。”麥小麥說。
“麥小葉到哪裏去了?這我怎麼知道。”羅剛聳聳肩。
“就算你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們提供一點線索呢?”麥小麥繼續問。
“唔,我真不知道麥小葉的行蹤,不過,我也許能幫著你們找找看。”羅剛的雙肩稍微鬆弛了一點。
“是你說的。”麥小麥趕緊咬住他的話。
“包在我身上。”羅剛拍拍胸脯。
“那,我們好好談談吧。”麥小麥說。
羅剛指著兩張舊椅子讓她們坐下,自己坐在對麵的床上。
麥小麥看了看緊閉的窗簾,開口說:“你能不能把窗簾拉開,大白天的。”
羅剛一聲不吭。
麥小麥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真囉唆,我們家的事你管得著嗎?”羅剛皺緊眉頭朝她吼了一聲。
“神經病。”陳冰冰小聲嘟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羅剛捏緊拳頭,像要發火的樣子。
“沒什麼,”麥小麥趕緊說,“我們是說,拉著窗簾,讓我們有點害怕。”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們。”羅剛說著,站起來,走到窗邊,稍稍拉開了一條縫?“是這樣的,我媽媽活著的時候,喜歡白天拉窗簾。”說後半句話的時候,羅剛好像換了個人,聲音忽然地柔和起來。
房間裏出現了片刻的沉默。
“麥小葉出什麼事了?”羅剛變得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了。盡管他的態度有了大轉彎,麥小麥仍然斷定關於麥小葉的出走,羅剛是個知情人。心裏這麼想,麥小麥還是裝做傻乎乎地把麥小葉怎麼走掉的,爸爸媽媽怎麼擔心著急,嘮嘮叨叨地說了一遍。說完,麥小麥就暗示陳冰冰起身告辭。
“我們該走了。”陳冰冰站起來說。
“真遺憾,”羅剛很得意地一笑,“我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不過,一有麥小葉的消息我一定通知你們。”
走出那棟房子,麥小麥和陳冰冰麵麵相覷,不免有點沮喪。陳冰冰安慰麥小麥說:“不能說沒有收獲呀,你不覺得羅剛有鬼嗎?”
“我也這麼看,可是,我們又沒有辦法逼著他交代。”麥小麥說,“再說了,我們也沒有證據。”
兩個人在冰河路口分了手,麥小麥便一個人貼著牆根往回走。她想,不知道爸爸媽媽今天的收獲怎麼樣,不知道晚飯有沒有可能四個人一起吃;也許回到家,就會看到麥小葉好端端地坐在家裏了。走到弄堂拐角的地方,麥小麥看見沈圓圓站在那裏,正衝她招手。
“我一直在等你。”沈圓圓說。
“什麼事?”
“你們去找羅剛了嗎?”
麥小麥點點頭,“你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嗎?”
“是這樣的,你們走了以後,我又想起一點事情來,”沈圓圓說,“一開始,羅剛經常盯麥小葉的梢,當然了,麥小葉怎麼會理睬他呢。羅剛麼,就是喜歡麥小葉這樣膽小、漂亮的女生。他們兩個人要好是最近的事,我記得有一天體育課是自由活動,羅剛找麥小葉說話,說著說著,就把麥小葉拉到了沒有人的地方。他們直到下課鈴響才出來,麥小葉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一看就知道剛剛哭過,羅剛的眼睛也紅紅的。我問麥小葉怎麼了,她說什麼也不告訴我。我還為了這事跟她賭氣呢。從那以後,他們就要好了。有時,麥小葉還會主動找羅剛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