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前幾日才剛過夏至,該是烈日當空、炙熱難當的正午,然而這會兒不僅天色陰霾,還刮起了陣陣強風。
墨陽城位於京城與江南之間,是兩地往來必經之處,這裏雖然比不上江南的山明水秀,也遠不及京城的繁華興盛,但勉強還算熱鬧。
在墨陽城東的巷弄中,有一間窄小的老房子,此刻那扇瞧起來不太牢固的木門被人從屋內一腳踹破。
四名虎背熊腰的壯漢相繼走了出來,他們對於自己粗魯的舉止一點兒也不愧疚,而跟在後頭的一對夫婦,盡管眼底浮現不滿的光芒,卻絲毫不敢吭聲。
這對夫婦瞧起來還算年輕,男的將近三十歲,女的約莫二十四、五,而他們身後亦步亦趨地跟了個大約五歲的女孩兒。
身材最高大的那名壯漢掂了掂手中的一袋銀兩,說道:“本來依照咱們賭坊的規矩,要是敢詐賭的話,必須賠償百倍賭金。念在你們兩人是初犯,家裏的銀兩和值錢的首飾又全都在這兒了,這次就勉強饒過你們。往後要是敢再犯,就別怪我打斷你們的狗腿!”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這對夫婦連忙搖頭擺手,就怕惹來一頓好打。
“哼!諒你們也沒那個狗膽!咱們走!”
四名壯漢離開之後,夫婦倆都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也由原先的唯唯諾諾變得懊惱不甘。
“你說現在可怎麼辦才好?”蘇卉雲氣急敗壞地對身旁的夫婿抱怨。“家中的銀兩和一些值錢的首飾,都被他們拿走了!”
“還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冷義威兩手一攤,一副扛不起也不想扛半點責任的窩囊廢模樣。
他的態度讓蘇卉雲更加氣惱,一轉身,看到身後的小女孩,更是一把怒火燒上心頭。
“都是妳這個笨家夥害的!”她拉住女孩的耳朵,一邊揪扯,一邊怒罵:“叫妳溜到其它賭客後頭給妳爹悄悄打暗號,結果妳竟然當著眾人的麵喊什麼『爹,我忘了你教的暗號要怎麼打』!天底下怎麼會有像妳這麼蠢的丫頭?”
“娘,我隻是——”
“住口!妳還敢回嘴?!”蘇卉雲怒不可遏,揚手就是一巴掌,完全將自己女兒當成了出氣的對象。
“啪”的一聲,小小的身子頓時失去了平衡,跌在地上,白皙的小臉蛋立刻浮現火辣辣的五指印,就連細嫩的掌心和膝蓋也都被粗糙的地麵給磨破了皮。
劇烈的痛楚讓冷香兒的眼眶立刻蓄滿淚水,但她卻拚命忍住不哭,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知道哭泣也沒有用,非但不會得到任何憐惜的擁抱,反而會讓娘的情緒更加暴怒,那她更有得受了。
然而,即使她忍住不哭,娘也沒有因此作罷,怨恨的怒氣仍宛如排山倒海地向她席卷而來。
“早知道,當年我寧可冒著危險喝下打胎藥,也不該生下妳的!都是妳!要不是因為妳,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蘇卉雲激動又憤恨地叫嚷,隨即又抬頭瞪向冷義威。“還有你!你們父女倆害慘了我!全都怪你們!”
六年前,她還是一名出身高貴的富商千金,而他隻是家中的一名長工。
那一夜,她因為愛慕的男子娶了別的姑娘,傷心地在深夜裏獨自躲在庭院的角落,一邊望著天邊的月兒,一邊飲酒澆愁,而他正好喝得醉醺醺地經過,兩個不相愛的兩人胡裏胡塗地在花樹下有了肌膚之親。
清醒之後,她既震驚又懊悔,逼他發下毒誓,不許對任何人說出此事。想不到,一個月後她卻懷了身孕,那天晚上的事情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
爹娘對此事震怒不已,又因家中多嘴的奴仆將這件家醜流傳出去而覺得顏麵掃地,一怒之下將他們兩人趕出了蘇家,從此斷絕一切關係,而走投無路的她也隻好嫁給了冷義威。
這些年來,她的心裏充滿了怨恨不甘,怨自己不幸的境遇,更恨根本不該存在的女兒!若不是當年她懷了身孕,那件事也不會東窗事發了!
“妳以為我想這樣?”冷義威撇了撇唇。
娶了蘇卉雲為妻,他心裏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占了半點便宜,反而還覺得倒黴透了!
由於是被逐出家門的,所以她除了幾件隨身的珠寶首飾之外,連張銀票也沒有帶,更別提什麼嫁妝了。
沒撈到半點好處的他,卻得忍受她千金大小姐的驕縱壞脾氣,還得想法子養活一家三口,日子簡直比以前還要難過。
這幾年來,他對於她們母女倆也是心中有怨,尤其是這個孩子。他和妻子一樣,心中認為若不是她的存在,他們也不會淪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