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說著一種語言,我卻讀不懂,也許那就是某種永恒,愛情的苦痛的永恒。
雷霆在這同一夜幕下,可是感覺比星星還遙遠,我能看見星星,卻看不見他,能感受星星的孤寂,卻感受不到他的絲絲暖氣。
他在那遙遠遙遠的遠方正做什麼呢?也在看星星嗎?或是看比星星更美麗更溫潤的公主?
“梅哥?”外麵傳來稱心細小的聲音。
我打開門:“怎麼了?這麼晚還沒睡?”他披散著頭發,裹著件肥大的袍子,睡眼朦朧的模樣。
“是啊,這麼晚你怎麼還沒睡?我就是來問你呢!”稱心輕輕地打著哈欠,“太子看你的房裏還亮著燈,讓我過來問問,要真是睡不著,他就過來陪你下棋聊天,千萬別胡思亂想的,苦了自個兒,傷了自個兒,別人可不心疼。”
“沒事。”我笑笑,“瞧你困的,快回去睡吧,稟告太子說我沒事,就是喜歡熬夜罷了,沒事的。”
“真的沒事?”稱心總算睜開了雙眼。
“真的沒事,快回去吧。”
“那我可真的走了,你也快點休息吧,熬夜對皮膚可不好。”
稱心搖搖晃晃地回去了。
被他這一攪,我原有的一點點倦意也全跑光了,我吹熄燈躺回床上,想起太子的事,更是煩心。
太子強勢霸道也就罷了,可他像現在如此作為,倒讓我不知如何應對了。
我知道他想要什麼,我也不是迂腐的教條,死守著什麼貞操,而是不想對太子敷衍了事,這區區賤軀有何寶貴?重要的是心,是情感上的回應,這點上我自認是做不到的。
太子大概對唯命是從的男人女人們煩膩了,想尋點刺激,我的拒絕或許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現在肯定在這麼想。
為了保有我唯一的人格,為了保持對他的尊敬,我絕不能答應。
可這樣活著真苦,在這死牢一樣的宮中我還能堅持多久?
真想大哭一場,痛痛快快地哭,哭盡所有地憂鬱和煩惱。
隻是,為什麼掉不下一滴淚呢?
從雷霆走後我還從沒哭過呢,真是奇怪,在雷霆麵前,我就像個淚人兒,動不動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自己都為自己太女氣著惱,可一看見雷霆,那淚就不聽使喚自個兒爭先恐後地往外跑,非把他的胸膛哭濕非等他柔言軟語哄著才肯露個笑臉兒,現在是怎麼了?
難過的要死,心一片片地碎裂,就是流不出一滴淚。
是我出息了?堅強了?
還是生命已經幹涸了?
人不能僅僅為了感情活著,可是沒有感情的生活還是生活嗎?
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便努力為自己活下去找個事做,民生大計還輪不著我,我能做的隻有私人瑣事,做什麼呢?
對了,寫書!
寫關於雷霆的書。
我無仲尼之才,編撰《春秋》,更無司馬之力,寫就《史記》,隻能記錄自己生活中的點滴碎屑了。
這麼一想使我興奮起來,我翻身下床,點燃燈走進書房,鋪好紙研好墨,拿起筆卻落不下了,寫什麼呢?
我對雷霆一無所知,從奇怪的初會到後來對我莫名的寵愛,以及對我再三的容忍,都是我不明白的,我不是水靈均,像水大哥那樣的人,如果有人對他百依百順還說得過去,可是像我這樣一個平庸、性格又超級惡劣的男孩子有什麼魔力可言?
雷霆身上有著迷,可是我沒揭不開,以後更無機會了。
我把筆扔到硯台上,落寞地坐下,再一次感到絕望。
我長歎口氣,正要起身回臥室,燈忽然滅了,真是怪事,我嘟囔著到桌上摸索火石,一個溫熱的東西猛然掩住了我的嘴,我的心忽悠一下就竄到了咽喉,正要掙紮,一個低低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說:“梅娃娃,是我!”
“梅娃娃,是我!”那熟悉的親切的聲音如一道電流貫穿我的全身,就算如來佛祖降臨也不會令我如此驚訝和狂喜了,那顆原本懸在喉頭的心此時幹脆跳出了身體,我親眼看見它“彭彭彭”地急跳。
“雷哥哥?”我膽怯怯地問一聲,惟恐這隻是一個美夢。
“別出聲,閉上眼。”果然是雷霆,這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
我乖乖地閉上眼,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暫且不管了,都交付雷哥哥就好。
雷霆扛著我(是扛著,滋味挺不好受,我事後才覺得),騰上躍下(大概就是傳奇話本中所說的“飛簷走壁”吧?),我想雷哥哥可能是要把我“偷”出東宮。
不知過了多久,雷霆放下我:“好了,睜開眼吧。”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房子裏,一桌一椅一床,好像客店模樣。
“這是家小店,咱們稍微休息一下,明日再出京城。”雷霆解下了黑麵紗,一張俊美的臉滿是征塵,胡茬很長,兩頰深陷,可是那雙幽深的眼睛卻愈顯得精光四射,在裏麵我看到同樣在燃燒的自己。
“雷哥哥?”我雙手撫摩這他的臉頰,心如同手一樣的顫抖,“真的是你?不是我在做夢吧?”
雷霆俯下身吻我,那雙唇是幹裂的,夾帶著塵土味,我努力想回應他,雙唇卻抖得支撐不住,然後我嚐到鹹鹹的苦澀,是淚,卻不知是誰的。
“小東西,讓你受苦了。”雷霆的唇在我耳際低喃,惹的我終於哭泣起來,原本的細流變成了洪水氾濫,兩個月積蓄的思念、憂慮、驚恐一泄而下,止也止不住。
等我哭夠哭足哭倦了,雷霆才把我抱到床上,他轉身要走開,我一把拽住他的衣襟,雷霆回頭笑笑:“我洗洗臉,不走。”
直到雷霆洗刷完畢挨著我躺下,我的一顆心才重新放下來,我本想仔細看看他,眼皮卻打起架,不消片刻我便失去了意識。
等我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窩在一個寬厚的胸膛裏,昨夜的記憶紛至遝來,我抬起頭,看見雷霆仍在沉睡的麵容上滿布疲倦,可以想見為了救我他吃了多少的苦。
我輕輕地吻著他飛揚的劍眉,高挺的鼻梁,憔悴的麵頰,最後落在微抿的唇上,我輕輕地吻,滿懷著幸福和感恩。
當我欲移開時,一隻大手卻把我緊緊壓住了,溫軟地唇突然變成了熾烈的火,緊緊纏住我的唇我的舌,我不由自主呻吟著,禁欲已久的身體終於蘇醒過來,饑渴的需索著愛撫。
“嗬嗬……”雷霆突然笑起來,滿屋的春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脹紅著臉瞪他,恨他的不解風情。
“看來他沒有得逞哦!”雷霆說,我隨即明白了他指的是太子,不即有些惱他信不過我:“你再晚來一天,說不準我就答應他了,他可比你溫柔多了。”
“嗬嗬……”雷霆咬著我的耳朵,“如果那樣,我會對他亂動別人的寶貝施以小小的懲罰的。”
“什麼懲罰?”我傻傻地問,我是他的“寶貝”嗎?嗚……我已經高興地不知東西南北了。
“身首異處。”
“啊?那不是?”我瞪著他,這太瘋狂了吧?僅僅為了我他要去刺殺太子嗎?
“不信?”
“信。”我再次投入他的懷中,“雷哥哥,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了。”
“噓——”雷霆的聲音中帶著顫抖,“以後不許再說這個字,梅兒,你不知道,我接到秦鬆的信,得知你進了東宮有多驚恐,不是怕你畏於權勢,正相反,我時時刻刻害怕的是以你的剛烈,萬一太子用強,你就選擇輕生,我日夜馬不停蹄地趕路,惟恐延誤一刻鍾,萬幸,我急時趕到了,你安然無恙。”
“是的,哥哥,”我也哽咽了,“我不說了,再不說了,以後沒你的同意,就是死神八台大轎來抬我,我也會把他趕走。”
雷霆被我孩子氣的承諾逗笑了,“好了,快洗洗臉,咱們要出發趕赴玉門關了。”
“雷哥哥,你這樣私自回來延誤了軍情,豈不會招惹大禍?”這才是從見到雷霆就壓在我心底的憂慮,雷哥哥來救我固然好,可萬一他被皇上處以軍刑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會的。”雷霆自信滿滿地說,“有秦鬆在,他可是不比我遜色絲毫的將才,而且還有一群年輕有為的朋友相助呢,其中就有你牽掛不已的水大哥哦!”
“啊?”我雙眼一亮,“水大哥也到邊關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