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了!氣死我了!怎麼有人這麼不解風情?榆木疙瘩!
\\\\\\\"不用了,我有不冷了。”我喪氣地說,邊恨恨地看著他。
\\\\\\\"梅兒,”他重新把我摟進懷裏,我喜歡他叫我“梅娃娃”,他說那太小孩子氣了,可我覺得“梅兒”太女氣了,他又說那“雪兒”不更象叫小貓咪嗎?最後還是叫了“梅兒”,“我知道你的意思,哥哥也想啊!可你的身子——”
\\\\\\\"我才沒病!”我氣呼呼地說。
\\\\\\\"可你太虛弱了,今天不是又昏過去兩次嗎?”雷霆看著我說,用手圈住我的腰,“你看,我一隻手都把你的腰圈住了。”
\\\\\\\"可我每天都吃很多啊!”我強辯。
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回事,經常目無焦距地長時間發呆,梅新每次喚回我時都一臉焦躁,我也覺得自己象一縷幽魂,無所去向,無所歸依,想附在雷霆身上,卻又怎麼都徒勞無功。如果這個不是我,那哪個是才是我?我又是哪個?
對了,雷哥哥曾說我叫“梅降雪”。梅降雪——何許人?我怎麼沒有一點印象?他和我真的是一個人嗎?我為什麼想不起來?
第三天,那個美麗的水大哥來看我,給我一張字帖,是冼夫人秀麗的梅花小篆:
菩提本清淨,起心即是妄。
淨心在妄中,但正除三障。
我看不懂。
\\\\\\\"雪弟,是大哥害了你,但也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他直直地看著我說。
\\\\\\\"雪弟,大哥曾說你很聰明,但你卻隻聰明在表像,你把你的愛變成了雙刃刀,傷著自己,也傷著雷霆,雪弟,你的執著迷了你的眼,你的眼中隻剩下一個雷霆,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嗎?你現在真的幸福了嗎?”
我怔怔地聽著,恍如醍醐灌頂,又好象被人用一把利斧狠狠劈開厚厚的殼,我躲無所躲,藏無所藏,“不!不要再說了!”我拚命搖著頭,“不要!我不要聽!不要聽!”
\\\\\\\"雪弟!你必須聽!“他用力地固定住不停顫抖的我,“你不能總當個縮頭烏龜,永遠活在自己的假想殼裏!”他的嚴厲嚇住了我,我呆呆地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
\\\\\\\"雪弟,我們從何而來,往何而去,為何而來,又因何而去,你曾認真地想過嗎?你很倔強,但你隻倔強的象棵女蘿,象株菟絲草,固執地攀附著鬆,纏繞著豆才活地下去,雪弟,這樣的倔強有意義嗎?”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害怕極了,害怕這樣被一個人剝地赤裸裸的。
\\\\\\\"雪弟!”他在緊皺雙眉,“要想人愛,先要愛人,要想愛人,先要自愛!可你太高的自尊和太深的自卑使你喪失了一顆平常心!你在虐待自己,也在虐待所有愛你的人啊!雪弟!雪弟!迷途知返吧!大哥就要遠行了,再也不能陪伴你左右,你千萬好自為知啊!”
\\\\\\\"你要遠行?要去哪?”我不解地問。
\\\\\\\"嗬嗬!”他笑地雲淡風輕,笑而不答轉身走了。
\\\\\\\"歸去來!歸去來!清山綠水歸去來!無人共,月伴徘徊。飛一簫,何處不逍遙自在?”
歌聲搖曳中白衣飄飄,漸行漸遠,我的眼前依稀出現白紗窗前吹簫的白衣麗影……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我好象明白了,想挽留住他,可頭痛欲裂,剛邁了一步就軟軟地倒在地上……
當我再次醒來時,床頭幾上燭光閃爍。雷哥哥雙手合抱著我的手,目光有些凝滯,滿臉的胡茬,滿麵的憔悴。
\\\\\\\"雷霆———好醜。”我喃喃地說,伸手撫摩他有些刺刺的兩腮,兩顆晶瑩的
珠淚從他眼中一點一點的,緩緩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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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種解釋說和尚為什麼剃發,因為發不僅僅是發,而是根根煩惱絲,你有多少根頭發,就有多少的煩惱和妄念,斷發即是斷除煩惱,斷除妄念。我們世俗凡人當然不必做此種形式上的“斷除”,但也應保持一顆平常心。
平常心,可是何謂“平常心”?好心、壞心、苦心、甜心、黑心、野心……諸此種種都好找,到哪兒去找平常心?所以,平常心真真的“不平常”!
要看破紅塵,又不萬念具空;要看透世俗,又不淪落其中;要抓住什麼,又不死抓什麼;何其難能?何其難得?尤其深陷愛中!深陷愛中還能保持“平常心”的有嗎?
我沒見過。
所以當雷霆的眼淚滾落到我手上時,就像是滾沸的水滴在心窩上。疼!好疼!
水靈均說的沒錯,我把愛變成了雙刃刀,傷著自己,更刺著雷霆。隻是我沒想到我傷他傷地如此之重,竟讓這個堂堂的威武男兒淌下了淚。
男人並非都是“流血不流淚”的錚錚鐵漢。窩囊的男人失敗了會哭,頹廢的男人酒醉了會哭,貪心的男人喪權破財時會哭,怯懦的男人受到恐嚇也會哭……但雷霆不是。我知道他不是!
他失敗了會再起,他酒醉了沉睡,他喪權破財時隻會輕鬆地笑笑,刀架在脖子上時他會更快地砍掉對方的腦袋……對這樣的男人來說,眼淚比血液珍貴。眼淚對他意味著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讓他流淚的人可以輕易地置他於死地,而他不僅不還手,還會笑顏以對。這樣的男人不多。不!是很少!千分之一或萬分之一,更或千萬分之一中才有一個。
雷霆是這樣的男人。我知道!
所以他的眼淚比淋淋鮮血更讓我感到觸目驚心。
\\\\\\\"雷霆——”我已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裏,看著他幽深的雙眸一點點亮起來,“對不起!”
我隻能說這些!事過境遷,一切的解釋和懊悔都顯得蒼白和多餘,我隻能說這些!何況,能為我流淚的男人,也一定會明白我話中說不出的所有蘊意!
他輕輕地搖頭,輕輕地啄著我幹澀的唇瓣,試圖使它們濕潤起來。我笨拙地回應著,沒有燃燒的欲望,也沒有刻意的逢迎,一切就那麼自然,自然地象一個個體,象從混沌之初我們就這樣,這樣的彼此交纏、彼此擁吻著。
心靜如水。如一灣生生不息、悠悠然前行的溪水。那灣清澈透明的水來自我們的心。已彼此包容、已包容彼此的心。
平常心!如果這是,那麼我和他同時擁有了。經過劍刺的鋒銳,經過烈焰的炙焚,我和他終於擁有了彼此,也終於彼此擁有了。
雷霆輕輕地把那枚他最初給了我,又被我任性拋棄的戒指重新戴在我的手指上。金的、玉的、寶石的,他可以給我千倍於這枚小小的銀戒指的戒指或任何飾品,但他沒有,獨獨鍾情於這枚銀戒指。我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就象他有理由堅持把它送給我一樣,我等著他對我講,等他願意,一生、下世或者再下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