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淑歎了口氣,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你說,我們是被人害了嗎?錢姑姑她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施嫣專注地研究著案幾上青竹筆架繁複的鏤空紋飾,頭也不抬地道:“可能不是她。”
“那是誰?”
“我相信貴妃娘娘有查清楚的興趣。”她微微冷笑,“貴妃娘娘是講理之人,若要拿我們立威,方才就會當眾懲罰我們了。”施嫣早看出端倪,與予淑一樣並無多少憂慮之色。
予淑卻皺起了眉。她剛才不動聲色,究竟是真的因為想弄清原委,還是認出了自己?由於不能肯定方蘊嫻的真實意圖,予淑終於開始隱隱擔憂起來。
“皓雪,等會兒見到貴妃娘娘,不該說的話就不要多說了。我們隻要一口咬定沒有人通知我們時間就可以,這本來也是事實,我們沒什麼好怕的。”施嫣一貫冷靜從容。
予淑點頭微笑:“那當然,我才不怕呢。”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見門鎖響動,予淑站起身來,眼見一個錦衣內侍帶著兩個侍衛走了進來,拉長了臉喝到:“跪下!”
他盛氣淩人的樣子看得人分外氣惱,然而予淑與施嫣知道在屋簷下就得低頭的道理,隻能依言跪下。隻聽他拖長了聲音,懶洋洋地道:“宣貴妃娘娘口諭,秀女崔皓雪和施嫣目無規矩,罰禁足椒蘭宮三個月,期間由尚宮局負責訓斥宮規,不得有誤。”
這樣的懲罰對於急於邀寵的秀女來說無異於天雷轟頂,對她們來說卻並無什麼。施嫣雖然心有不懣,卻是無所謂的;予淑進宮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姐姐,隻怕晚了時間見不到她,又念及眾人的白眼,故而有些心煩。悶悶地接了旨,予淑順口問:“那錢姑姑和雨墨怎樣了?”
那傳旨的內侍看起來有些不耐煩:“一個杖四十,一個杖斃,還能怎樣?”
一貫波瀾不驚的施嫣也倒抽了口涼氣,似乎有些不肯相信。予淑行間顫了一步,錯愕地道:“什麼?”
傳旨內侍冷哼一聲:“那小宮女還算有見識,一個人攬了下來。娘娘應了她的請求,沒有細加深究。要不然啊,你們說不定都要受杖責呢。”
“我要見貴妃娘娘,請讓我見貴妃娘娘!”腦海裏有句話一閃而逝,煩躁的思想突然理出了一絲頭緒,予淑沒有多想,衝上去就拉住他的衣袖,“公公,請帶我去見貴妃娘娘!”
傳旨內侍揮開她的手,沒好氣地道:“貴妃娘娘也是你想見就見的?別亂嚷嚷,小心給貴妃娘娘聽見,再加一層不敬之罪。”
施嫣也上前拉住她的衣襟:“予淑,不要衝動!我們已經自身難保,難道還能管別人死活?”
予淑愣了一下,隨即放低了些聲音:“公公,求您代為通報一聲,就說我們賠罪來了。如果娘娘不見,我也無話可說……這樣可行?”
內侍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跟你說了不行,你怎麼總是糾纏不休?還沒成主子呢就這樣……來人,將她們二人給我拖下去!”
“是!”兩名侍衛應聲上前,不由分說從背後拖起她們二人便走。予淑奮力掙紮,卻始終無法掙脫開他的鉗製,突然間餘光一閃,她瘋狂揮舞起手臂來,大聲叫道:“貴妃娘娘,救救我!”
遠處錦衣女子遙遙回過頭來,秀眉輕蹙。予淑咬了咬牙,猛地掙脫開他們的鉗製,一邊高聲喊著,一邊朝她跑去:“嫻姐姐,義姐,義姐!”
她曾經說過,要盡她所能照顧自己,還讓自己叫她義姐。那日被陷害,她都沒有想起可以這樣喚她,而今卻突然憶起。
方蘊嫻深深地看著這個朝自己跑過來的少女,氣韻溫和靜淑。眼見著予淑被後麵的侍衛撲倒在地,卻仍在不屈不撓地朝她揮著手,她不禁朝前走去。那傳旨內侍驚慌失措地跪在她麵前叩首請罪,她毫不理會,徑直走到予淑麵前,素手揚起她的臉來細細相看。
“予淑?”她輕輕地一喚,細微的聲音在風中渺不可聞。
“貴嬪娘娘,義姐。”予淑看著她,深情地眨眨眼睛。
“予淑。”方蘊嫻微微一笑,卸下一切凜冽的氣勢,餘下的隻是寵溺般的溫和。揮手斥退侍衛,她俯身將予淑扶起,淺笑道:“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