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眉梢輕揚,看似詫異,又似疑惑。他凝視著手中的竹簽,腦海思緒萬千,予淑靜靜凝視著他英俊脫俗的麵容,隻覺得心跳加速,雙頰微酣。
他抬起眼眸,欲說什麼卻遲疑了一下,似乎在埋怨自己的輕率。予淑從未與陌生男子對視如此之久,見他望過來,以為他發現自己在偷瞧著他,不覺心虛地垂下頭去。
他的神色嚴肅起來,攏袖起身,淺淺行了一禮:“姑娘不是平凡之人,命中帶著極貴之相,在下預先恭喜了。”說罷款款坐下,麵色似有崇拜之意,“至多三年,姑娘必將時來運轉,隻要把握好時機,必能飛黃騰達,名垂青史,甚至……”
他肅然的麵容由不得人不信,予淑連忙借肘撐起身子,身體幾乎探到他的麵前:“甚至什麼?”
他卻微微搖頭:“姑娘命中之貴,並非言語能說。”
予淑詫異道:“果真如此?”
“姑娘。”他清了清嗓子,“算命之事,信則靈驗。隻要你做事不違天命,順應民心,自然貴不可言。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義氣而壞了大事。要知道,天將降大任於世人,必先苦其心誌,你若想成就天命,就要勉勵自身,讓自己有資格去爭取天意。”他話說的很慢,卻很認真,仿佛一個洞穿塵世的老者。雖然有些話中之義她還不能完全理解,但予淑心底已經不知不覺中對他完全崇敬與信賴。仿佛他說的話,就是所謂的天命,就算事實也許不是如他所說這般,予淑還是寧願相信他的話。
有資格去爭取——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天命中要給她的東西,還得預先考核一下?
“姑娘你卻不能自命不凡。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意命一人扶植天下大業,要是你以此自詡,完全不把其他的人放在眼裏,也許就會失去機會。天命運數看的是結果,不是過程,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別人將其完成。”
予淑認真地聽著他的話,閉塞的內心仿若裂了一個大口子,新鮮的空氣源源不斷地湧灌進去。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眼前一片明朗,仿佛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那裏有光明和榮耀,還有富貴的誘惑,以及自己從前從來沒有妄想過的東西。
之前的自己多傻啊,居然去幻想那些根本不值得幻想的東西……就算自己是皇後,太後,那又怎樣?能有永久的利益,能有值得名垂青史的地方嗎?她還年輕,怎麼能被所能見到的利益所誘惑,從而庸碌一生,不為人知?
她突然想到,有些事情,或許能夠重新考慮。讓自己放下身段,放下養尊處優的意識,也許能得出與自己一廂情願背道而馳的結論,也是她從來都不敢麵對的結論。
那就是,也許錦宸根本就不喜歡她,他對她好,是有別的什麼原因的。
“敢問姑娘會吹簫否?”很顯然地,他看見了予淑包袱裏探出頭來的那把碧玉簫。
“那當然,我的簫技在大齊可是數一數二的。”予淑自豪地說。
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又問:“那你還會什麼別的樂器麼,比如古琴什麼的?”
予淑大大咧咧地道:“不會。你要是想聽人撫琴,樓下的那個女子倒是彈得不錯。”
“哦,我沒有從正門進來,所以沒看見。”趁人不備,他突然拿起桌上的茶盞向窗外擲去。訝異之下,予淑甚至忘記了自己並沒有聽見茶盞落地之聲,猶自沉浸在懊悔虛度時光的世界裏。緊接著,他猛地站了起來,幾步走向窗邊。予淑不知其故,跟上去往下一看,隻見樓下門口的彈琴女子已經站了起來,正向圍聚過來的眾人俯身行了一禮,抱琴準備離開。他俊美的麵容霎時間變得緊繃,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骨頭嘎啦嘎啦直發悶響。予淑吃了一驚,驚疑不定地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