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宸看著他消瘦的麵龐和軍營中曆練出來的明亮的眸子,心頭突然一陣酸楚的歡欣。恍然記起二人的初遇,他坐在高高的寶座上,看著這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年輕人在殿試中脫穎而出,才壓群雄,不由被他深深吸引。他的高談闊論,淡定從容,無一不成為令眾人折服的焦點。二人對視,仿若重逢的舊友,交談起來毫無隔閡,也不扭捏畏縮,頃刻之間便已成為惺惺相惜的好友。如果不是身份所限,二人真的準備義結金蘭了。這次跟隨方將軍剿滅西戎大獲全勝,他更是曆練不少,顯得少了份稚氣,多了份睿智與洞察,看得錦宸暗自為他歡喜不已。
見二人敘舊起來就沒個完的樣子,予淑隻覺氣悶,不由大聲喊道:“喂!皇上你不是說要來聽我吹xiao嗎,你再不聽我就回去睡覺了!”
錦宸似乎這時候才想起她的存在,連忙站起來解釋道:“是我疏忽了,予淑,這位是兵部尚書的兒子,前年的新科狀元曲適,字行雲。瞧我都忘記給你介紹了。”
“曲適?”予淑摸摸腦袋,“我怎麼感覺從前聽見過這個名字?”
那白衣男子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予淑定定地看著他的眸子,隻覺得全身好像酥軟了一樣,隻願意一直這樣對望下去,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予淑想著,忽覺腰上一軟,原來是被錦宸攬住了。他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吐出的溫熱氣息癢得予淑縮了下脖子:“他就是鼎鼎大名風liu公子,人稱‘春風過處草不生’的曲行雲啊,這個名字在京城的大小教坊都傳遍了,你怎能不知呢?”
曲適頭也不抬,拈棋微笑:“皇上過獎了。”
“行雲卿可是大齊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既才高八鬥又風采照人,全國上下的閨中少女對他的崇敬仰慕可謂如同綿綿春雨連續不絕,滾滾春雷轟鳴不已,那些春閨少女們為了有機會嫁給他,都不願參加采選入宮了。”錦宸很自然地抱著予淑嬌小的身軀,絮絮叨叨地笑著說。
曲適淡淡點了點頭,伸手提掉了棋盤上的幾顆白子:“皇上,這個角臣打通了。”
“皇上有這麼多大小妻妾,還有這麼多宮女,居然還想著其他人。”予淑絲毫都不為那些待嫁少女不值。
“冤枉啊,予淑大小姐,朕說的是事實。”錦宸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起來真有些嚇人,予淑心虛地捂住眼睛,轉過頭不去看他。
曲適依舊不緊不慢地撥弄著棋盤,隻聽錦宸軟軟道:“予淑,你不要生氣,我教你下棋吧……你上次不是說想學下棋麼?”
“誰說我想學了,我才不想呢。”看到這些黑白棋子,予淑就隻覺得頭疼。
“那次和蓉貴人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說過嗎?”
似乎對這兩個人的卿卿我我視而不見,曲適最後撥弄了一把棋盤,俊逸的麵龐上露出一抹讓人見之欲打的邪笑:“皇上,臣贏了。”
錦宸看了眼棋盤,對麵的黑色棋子已經將己方所有的白色棋子緊緊包圍,一看就是——就是偷偷拿掉棋子擺出來的:“不帶你這樣的吧!朕還沒開始下,你怎麼就贏了?你敢欺君?”
“臣不敢。”曲適笑道,“因為皇上沒有落子,所以臣就代落了,皇上不是說臣的棋藝不遜於您麼?既然棋子已落,就肯定有輸贏——皇上您想反悔麼?”
錦宸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擠出一個笑容,咬牙切齒地道:“朕怎麼會反悔呢?朕隻是不想與你一般見識罷了。予淑,收拾棋子,我要與這個卑劣小人再戰三百回合!”
“聽說皇上最近有了新寵,心性浮躁,棋藝荒疏,贏臣恐怕得費不少力氣。”
“誰荒疏得久還不一定呢。”
“單說是不行的,下了才知道。要是臣贏了,皇上得答應臣一個條件。”
“別說一個條件,一百個朕都答應!要是你輸了怎麼辦?”
“要是臣輸了,臣就給皇上當太監使喚。”
“單這樣不行,你要真閹割才好。”
“皇上你又過分了。”
“愛卿你又欺君了。”
“臣一路辛苦,車馬勞頓,又有軍功在身,皇上應該體諒謙讓。”
“朕每天在皇宮裏擔心你們安危和邊疆戰事,煩得寢食難安,都餓瘦一圈兒了,你應該心疼歉疚。”
“臣……”
“朕……”
“喂,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有完沒完?還要不要聽我吹xiao了?”予淑氣得直跺腳,隻可惜兩個男人正在專心致誌地鬥嘴,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微弱的怒火。頓時,曲適優雅俊逸的麵龐變得那麼惹人討厭,就連一向溫柔的錦宸也變得麵目可憎了。你們兩個壞人——壞人!予淑重重地哼了一聲,怒氣洶洶跑了出去。
看著遠去的予淑,曲適大笑道:“這個丫頭生氣的樣子真有趣。”
“的確。”
“皇上喜歡她嗎?”
錦宸拈棋微笑,許久才道:“她還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