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其他人(二)
第六個人。
有個性,有才華,沒自信,長得不帥,名字都不重要,最終被易小冰很嫌棄的甩掉,長得不帥,既張不開嘴,也張不開腿,有才又不能當飯吃。
第七個人。
名字也不重要,長得帥,有個性,有才華,不浮誇,人很不錯,待易小冰也很不錯,算是富家子弟中的極品。易小冰橫豎找不出毛病,一肚子火沒處發,反而差一點就被他感化,差一點就決心告別過去。
但他們還是分手了,確切說是易小冰又把人家甩了,實際理由也找不出,真是窩火,隻能找個世間通用的理由“我們不合適”。
隻是不知道,會不會在好人漸少的今天,又失去一個未來的好丈夫。
第八個人。
……
第九個人。
……
易小冰實在厭倦,有時候恨不得就此孤單一輩子,把所有的好都對待自己。
陽光明媚,春光咋好,暮然回首,青春不再。追憶那些頹廢的過往記憶,易小冰才明白,原來它一直躲在角落裏冷笑,而後慢慢滲透心裏,形成不經意間歎息便會引起的微微刺痛。那刺痛就像紮進樹幹的釘子,哪怕撥出來,傷痕是永遠存在的。
有時候,這些來來往往的過客,停留的時間或長或短,都漸漸消失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我也會從這個世界裏消失,就好像你做了一個夢。而現在,夢醒了。
現在的易小冰已經由當初的小女孩兒變成閱盡人世百態而依然散發著坦然和精致魅力的女性。她的臉龐變得圓潤,披肩短發變為齊腰長發,清澈漆黑的眼珠變得溫暖深邃,她腰間的線條變得緩和,但你偶爾仍見那執拗與傲氣亮光眼底忽現,那是與二十幾年前剛出生時一樣的眼睛。
大伯終於去世了。他年紀輕輕便退學,之後入伍退伍結婚生子養家糊口,受苦受累幾十年,有時候餓了啃冷幹糧,渴了喝涼水,身上常年是那幾件衣服。於是,牙齒早早掉光了,胃也出了毛病,身上大小傷疤不計其數過了一個花甲,他終於為掏空了的身體付出代價,而至此為止,世上的繁華他不曾染指,未曾犒勞過受苦的身體,也未曾欣賞過燈火琉璃。
他從未對自己說過抱歉,他隻是恨,恨老天不公,恨自己無能,他最後的奢求,隻是多活幾年。他本以為能夠活過同樣操勞的奶奶,他本以為可以享受最後的時光,但他彌留之際僅僅希望能夠毫無痛苦的離開。
姑姑們又恨又憐,恨他不孝敬老人,恨他剛愎自用,又憐他丟下一家老小,年紀輕輕便離開人世。
易小冰從未曾奶奶口中聽到任何人不是,她對大伯的了解大多來自家中其他人描述。本來她對大伯並無好感,甚至幻想有朝一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是回家路上,逆著風,她卻流出了眼淚。隨著大伯離世,堂哥成為家庭支柱,上一代人彼此的恩怨,上中下三代人的恩怨大概就此埋於黃沙之中。
大伯離世當晚,所有人都居此,家裏燈火通明,幾位姑姑眼眶紅腫,相互交替攙扶大伯左右胳膊。大伯渾身浮腫,已經不能躺下,隻能坐在沙發,卻也直不起腰,佝僂著垂下頭。幾位年輕力壯的堂哥堂弟交替著兩手撐住他的額頭。
大伯難受的要命,可是他已經呼吸艱難,更說不出話,他額頭大汗淋漓,堂哥則心疼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地。大伯眼睛處於迷離,喃喃自語著,嘴裏時常滴下唾液,兩旁的姑姑和閨女則替其擦幹。
堂哥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但他不敢去睡,總是想著多看父親一眼,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叫一下沒有動靜的大伯。反複多次,堂哥又糾結不已,因為他又不想自己父親受盡折磨。
人的脆弱,就像風中搖曳的蠟燭,你努力地保護,努力地保護,還是於事無補。燭光的熄滅遠遠勝於希望的破滅,希望破滅,也許有人能夠點亮,燭光熄滅徹底斷絕了希望。
挨到第二天下午,挨到所有人都不忍心看到大伯成為病痛的俘虜。大伯的離開成為眾望所歸。易小冰不清楚,人一旦處於這種狀態,雖然活著,完全沒有靈魂,沒有認知,甚至沒有本能,是否還能稱之為人。
慢慢的,大伯麵上皺紋舒展開來,痛苦也消失了,眼睛裏恢複了神采,大姑姑說這是回光返照,雖然短暫,卻足夠回味自己的一生。她還說,與其他人無關,這是與世界,與過去的自己告別。這是一個人自出生以後,一生中最清朗明禮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