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宮天巍在海上截擊姬澄澈,便曾施展出其獨門鏡天“大赤天”,使得他束手束腳險些吃了大虧。
但宮天巍已是元境巔峰的強者,隻差一步便能登頂成聖,能夠演繹鏡天自然不足為奇。
可是姬澄澈連大日普照的門檻還沒摸到,甚至晉升天元震旦境亦時日不多,小乾坤中根本不可能由此異像。
然而事實已經發生,姬澄澈凝動心神施展內視之術,發現那若有若無的鏡光已經覆蓋了半座罡山,還在不停地向外擴張。
雖然它還遠遠不能和宮天巍的大赤天相提並論,即不能傷人亦無法護身,卻畢竟是真真切切的一座鏡天雛形。
它就像繈褓中的嬰兒,盡管還十分的幼弱渺小,然而誰敢說未來某一天不會成長成撼山鎮海的巨擘?
姬澄澈聚精會神地體會著這一抹鏡光的成長,心中不覺充滿了歡欣的成就之感。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那淡淡的鏡光舒卷於海天之上,終於擴散到了極致。
姬澄澈豁然發覺自己的元嬰在不知不覺中竟又長大了許多,非但沒有因為前次一戰而受到絲毫損傷,反而愈發的強壯通透。
那鏡光正是發自於元嬰之中,如日暉月華浩浩湯湯宏盛生輝。
姬澄澈徐徐睜開眼睛,一縷晨曦映入了他的眼簾。
天亮了。
清晨的菡光軒格外清幽美麗,即使是在冬日裏也有她別樣的魅力。
門對長橋,窗臨遠山,這中間又多是樹枝槎丫的雜木樹林;在這一幅冬日林苑的圖上,再灑上一層細得同粉也似的白霜,加上一層淡得幾不成墨的背景,便是人間至美的仙境。
青天碧落之下,那嫩草悄然吐露的綠意,晨風裏揮灑的朝霞,令人不但感不到歲時的肅殺,並且還可以飽覺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含蓄在那裏的生氣。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若是能下一場冬雪,銀裝素裹天地無瑕那就更迷人了。
姬澄澈由衷地感受到這世界的壯麗與柔美,心靈又接受了一次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洗滌與淨化。
他慢慢地收回目光,轉臉看到項璵靠在太液池旁的石岩上竟似睡著了。
她的一雙粉雕玉琢的蓮足浸入在碧波蕩漾的池水裏,好似兩截白玉無瑕的蓮藕。
即使在睡夢中,她的唇角兀自情不自禁地逸出嬌俏的甜美笑容,也不知在夢裏見到了怎樣的幸福。
或許,這樣的幸福也隻能在夢裏追尋。
恨不能生在百姓家——旁人的眼裏錦衣玉食仆從如雲的龍子龍孫們譬如高高在上的天人,享盡了榮華富貴。
唯有姬澄澈知道,在這光鮮的外表底下隱藏的是怎樣的苦楚與無奈。
譬如項璵,不過豆蔻年華便經曆過了長兄弑母手足殘殺的悲劇,誰能曉得她天真浪漫的笑靨還能保持多長多久?
驀然,項璵似有所覺察,黑黝黝的纖細睫毛輕輕顫了顫,張開惺忪睡眼低低驚呼道:“哎喲,天都快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剛想展開雙臂舒舒服服地伸一個大大的懶腰,猛然發現麵前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微笑著凝視自己。項璵不由心虛起來,似夢境被人窺破般小臉飛紅,裝模作樣振衣坐定道:“澄澈哥哥,你怎麼早醒了?趕快把眼睛閉起來,以後都不許再偷看人家睡覺!”
“早。”姬澄澈微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睡熟的模樣特別可愛,可惜我沒學過丹青,不然一定畫下來送給你。”
“真的?”項璵心底裏的一小點不樂意和尷尬立刻不翼而飛,歎口氣若有所憾道:“我倒是學過丹青,可惜我沒法看見自己睡著的樣子呀。”
姬澄澈大笑起來道:“大楚皇宮裏應該有禦用的頂尖畫師,我聽說範儉先生便是一位丹青造詣冠絕於世的大國手。”
項璵不滿地撇撇小嘴道:“我才不要他們畫呢。我睡覺的樣子,怎能教他們瞧了去?”
話一出口,她的臉沒來由地更紅了,和自己賭氣似的嘟起嘴巴垂著頭雙手捂住小臉再不說話。
姬澄澈啞然失笑道:“你真小氣。”
“人家哪裏小氣呢?”項璵晃晃腦袋反駁道:“隻要你開口,我什麼都可以拿來送你。”
“你現在又有什麼東西是可以送給我的?倒是我差點兒忘了,有一件東西可以送給你。”
項璵的眼睛煥放異彩,迫不及待道:“是什麼好東西,快拿出來給我看看?我最喜歡哥哥們送我好玩的禮物了!”
姬澄澈笑嘻嘻道:“不著急,你先背過身去。”
“咦,你是想給我驚喜麼?”項璵歡喜道:“放心,哪怕你送我一根小草,我也會裝出喜出望外的模樣。”
“魚妹妹,你想多了。”姬澄澈苦笑道:“我隻是想先穿上衣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