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這個年代,要找到一個沒有一點聲音的女孩已經不容易了。
「謝謝您的讚美,我家青青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女兒,要不是見她年紀不小了,我才舍不得讓她出嫁呢?」
徐母把一副母慈女孝的假象演得活靈活現、入木三分。
徐冬青忍耐著,又招手叫來服務生,點了晚餐後的第三份提拉米蘇,卻冷不防被一臉慈愛的母親,偷偷自桌下擰了一把大腿。
她不是故意要嚇走對方,也知道自己該認真找份感情安定下來,好讓她忘卻塗璽夫,忘記感情落空的心碎,但她就是沒辦法對其他的男人認真投注感情,隻好習慣性的用吃來忘卻煩躁。
「這樣吧,讓你們年輕人自個兒聊聊,我們不當電燈泡了。」
男方的母親很識趣的準備退席,唯有她母親卻一臉焦急失望,好像眼巴巴等著獵物就快上鉤,到頭來卻隻能看著獵物白白溜走。
徐冬青沒什麼意見,反正光看母親一整晚豐富的表情,她就沒有一刻無聊過。
母親雖然遺憾沒有立刻談妥婚事,卻還是配合的跟著離席,隻不過頻頻用眼神暗示她,絕不許她白白放過這門親事。
反正徐冬青原本就是抱著相親的打算,也覺得嫁給這個應聲蟲似的男人也沒什麼不好,所以態度上還算是客氣。
兩人的話題全是一些不著邊際的寒暄讚美,最後,徐冬青實在受不了了,她霍然起身,把李恭良嚇了一大跳。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再不去透透氣,她就快被悶壞了。
「需不需要我幫忙?」李恭良還算是個有紳士風度的好人。
「不必了,我馬上就回來。」她保證似的拄起拐杖,身手俐落地走向廁所。
研究了一下五星級飯店的名家設計,徐冬青晃了大半圈後,才又晃回來。
一看到她出現,李恭良立刻迫不及待地向她報告剛剛的新發現。
「徐小姐,妳左腿後麵的石膏上有字耶。」他側頭好奇打量。
「有字?」石膏就石膏,除了醫生寫上的日期外,哪來的字?「大概是醫生寫上打石膏的日期吧!」她不以為意。
「不是,是字。」李恭良很堅持。
認真一回想,徐冬青才終於想起來,塗璽夫在她出院那天說要在她的石膏上簽名。不知道那可惡的家夥寫了些什麼?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她羞惱得紅了臉,努力想轉頭看石膏上寫什麼,卻令人泄氣的看不見半個字。
「要不要我幫妳看看?」李恭良很有禮貌的問道。
「好,麻煩你。」徐冬青實在太好奇,也顧不了上頭寫了什麼惡作劇的字眼。
李恭良立刻蹲到她腳邊,認真看著雪白石膏上頭的幾個黑色簽字筆跡。
「我--愛--妳--」
李恭良認真的一字一字念著,那極輕的聲音卻像是在她心底投下重重的震撼。
霎時,她的心擰得好緊。這--這又是塗璽夫的玩笑,他的惡作劇嗎?
她的手腳開始不聽使喚的輕顫,激動、難以置信且不知所措,為了這幾乎是不可能成真的夢。
跟我在一起吧!那個唯有夜晚的夢境時分才會出現的低沉嗓音,突然自腦中響起,撼得她心頭一陣大亂。
他是認真的?他說了愛!他說--愛她?
徐冬青方寸大亂的反複問自己,許久,她才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怯懦得像個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青澀少女。
但問題是,她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少女了,她有能力、有機會把握自己的幸福。
一種前所未有的狂喜與激動情緒鼓噪著她全身的細胞,匆匆丟下一句抱歉,她拄起拐杖,一跛一跛的跑了出去。
要不是因為腿上裹著石膏,徐冬青早在三十分鍾前就衝到塗璽夫家門外。她瘋狂按壓著電鈴,吵得他舉雙手自動投降。
「冬青?」一看到門外的她,塗璽夫眼裏的驚訝不下於看到一隻活恐龍。
出院後,她請了一個月的假,根本躲起來不見他,他覺得自己幾乎有一輩子那麼久沒見到她。
此刻,看著她美麗的臉龐、清澈晶瑩的大眼,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思念她。
「你在我的石膏上寫字?」她氣喘籲籲,雙眸因為激動、期待而熠熠發亮,宛如冬夜裏最閃亮的北極星。
「怎麼?妳喜歡?」知道她所為何來,塗璽夫的心神也為之一蕩。
「這又是你的惡作劇?」她的聲音微微沙啞,唯有她知道是因為激動與狂喜。
「愛怎麼能當作惡作劇?」他定定望著她,深情的眸光像是快將她融化。「妳該知道,要把愛說出口,對一個男人來說有多麼不容易。」
是的,她明白有多麼不容易,就如同要她相信跟她始終是死對頭的他,突然愛上她一樣困難。
但看著他的眼神,她突然間全明白了。他眼中的那抹矛盾與掙紮,簡直是跟她如出一轍!
原來,早在很久以前,他們就開始為著彼此兜圈圈,卻以固執與倔強作為抵抗的武器,以唇槍舌戰與對立,作為避免在愛情裏淪陷的方法。原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就已經愛上彼此,卻不自知。
高大挺拔的身影朝她展開雙臂,徐冬青毫不猶豫的奔進他的懷抱,奔進那片她渴望棲息的、溫暖安全的胸膛。
「我好傻,我從來不知道我愛你。」徐冬青將臉蛋埋在他的胸膛裏,懊惱自己竟白白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跟他玩捉迷藏。
「我也是,我從來不知道我這麼依戀妳的一顰一笑,原來是為妳動了心。」虧他還那麼精明,對感情卻是遲鈍至此。
他們緊抱著彼此,在陽光下纏綿,互許一生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