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裏放著熱騰騰到手的五萬塊,徐冬青悠哉悠哉地晃出教室,走進女生廁所數鈔票。
眼下頂著兩坨黑眼圈,卻一點也沒有影響她數鈔票的速度跟辨識偽鈔的眼力,鼻間飄散著銅「香」味的五十張鈔票,張張貨真價實。
有了錢,一下子連惡臭的廁所都滿室生香。
錢具有這麼大的影響力,難怪連世界首富,都還汲汲營營的,想賺進全世界所有的鈔票。
把錢放進裙子口袋裏,徐冬青笑容滿麵的走出廁所,心情好得不得了,隻差沒有吹口哨。
不過校規規定學校裏不能吹口哨,等周末回家她再好好吹個夠。
隻犧牲了一整夜的睡眠,就換來五萬塊新台幣,天底下還有什麼生意比這次更劃算?!
看不出來,她不但是個藝術天才,還很有生意頭腦,過去她不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還總是被迫讀死書,難怪成績始終不上不下,每次總是勉強混過關。
這時,她免不了要讚歎天賦的奇妙跟偉大之處,讓她徹底脫胎換骨,重新發現自己的潛能。
踩著輕快的腳步,她沉醉在鈔票的銅香之中,渾然不覺身後一雙如猛豹般的黑眸已鎖定她。
塗璽夫一雙冷厲的雙瞳瞪住前頭那抹輕鬆邁步的女孩,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沒聽過她、更不曾注意過她。正所謂「大意失荊州」,他竟然會栽在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上。
站在巴洛克式的藝術穿廊下,微風刮過下巴,光裸的皮膚上泛開一股陌生的涼意。恥辱更甚於憤怒的感覺,讓他氣紅了臉,像是第一次被人給拉下主導地位的孩子王,引以為傲的威信一夕盡失。
「徐、冬、青。」惱怒夾帶著冷意的聲音從他的齒縫中迸出。
背對他的身影遽然停住卻沒有回頭,塗璽夫按捺不住,火大地邁開長腿大步走向她。
兩排潔白貝齒猶豫地輕咬下唇,徐冬青沒料到,他竟然會找上她--她以為,昨夜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看來,他若不是要來探口風,就是要來興師問罪,而以屠夫這種暴烈的粗人性格研判,後者的可能性居大。
「不敢麵對我,妳在心虛什麼?」
塗璽夫對著她的背影冷笑,原來,他的對手是一個隻敢偷偷摸摸暗算別人的膽小鬼。
「叫我?有事嗎?」
徐冬青旋然轉身,鎮定地麵對他,滾著白邊的百褶裙渲開一朵雪白裙浪,襯著她那兩泓清澈無辜的眸色,完美而毫無破綻。
她就是徐冬青?
陰陰瞇起眼,他巨細靡遺打量起她。
是的,他承認,就一個十六歲「單蠢」少女的標準來說,她看起來很聰明,有種洞悉人性的成熟。
清澈的雙眸看起來澄亮地近乎透明,巧妙掩飾其中的狡猾卻逃不過他的法眼。巴掌大的臉蛋沒有多餘表情,卻泄露了同時存在著沉靜與高傲兩種極端的特質,一頭清爽的短發看起來很有個性,從緊蹙的漂亮眉頭看來,她還有著很糟糕的脾氣。
看來,她絕對不是那些整天隻懂得比較誰家有錢的富家千金。
這個女孩的複雜跟與眾不同讓他心生警戒,他有預感,他將遇上生平第一次的對手。
但憤怒無助於他遮掩狼狽的麵目,一整個早上,他以這個樣子,飽受上千雙幸災樂禍的眼神嘲笑,從不曾低頭的尊嚴在一夜之間被扔到地上踐踏。
等逮到那個呼之欲出的始作俑者,他絕對會以今日所受的羞辱千倍還給他!
從他陰晴不定的眼神中,徐冬青立刻明白他知道一切了,不過,她有恃無恐。
她的目光對上他光裸的下巴,有些遺憾他竟然毫不猶豫的,把一個天才級藝術家的偉大作品給刮得幹幹淨淨,她猜想,很多可能成為一代偉人的無名天才,或許是因此而殞落的。
不過,唯一慶幸的是他的下巴還算好看,少了蝴蝶結的襯托,光裸幹淨的新造型還算得上賞心悅目。
不像大部分的男學生,明明長了胡子卻不刮,留下細細短毛橫在鼻子下;或者像某些男學生,自知無法性格瀟灑而認命刮掉,卻刮得亂七八糟,留下一堆長短不一的雜毛,活像多年沒人整理的亂葬崗。
「是妳幹的?」
一句粗魯不文的質問,把她在亂葬崗中神遊的思緒拉回來。
「你真粗野,沒人教過你說話的禮儀嗎?」她故意擺出不悅的表情岔開話題。
「回、答、我!」整齊的白牙擠出森森寒氣。
他如果夠粗野,早該拎著她腦袋塞進馬桶裏,讓她把眼睛徹底洗幹淨,看清楚她惹的是誰?!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徐冬青嫣然展開笑容,兩隻手臂卻不由自主的爭相竄起雞皮疙瘩。
明明是隻有十八歲的高三生,卻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健壯高大體格,局促且突兀的擠在一襲標準貴族風的製服裏,活像一頭不受馴化的野獸被迫穿上衣服。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迫使徐冬青必須仰頭才能對上他的視線,好像在仰望一尊偉人的銅像。
她是矮他一大截沒錯,但她的氣勢才不會輸給他咧!
惡狠狠瞪著同樣以眼神跟他對峙的澄淨眸子,塗璽夫無法想象這雙眼,竟能把掩飾其下的謊言包藏得毫無破綻。
恥辱、狼狽與憤怒像是化學作用,在瞬間產生劇烈的反應,他恨不得用淩厲的眼神劃破她虛偽的笑臉、鑿開她的胸膛,看看她的膽子大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