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一眾男子,有劍眉星目英姿颯爽者,清風傲骨凜凜一身俠義之氣,有麵如冠玉舉止閑雅者,步履姿儀看似隨意卻盡得風流之色,更有麵容嬌嫩勝似女子者,蝶袖蹁躚中淡淡脂粉香氣撲麵而來。
仟君左右打量,背脊涼了大半。
當年十師兄袖漣一本正經說要去尋書典中傳說的“蜂巢”之所,結果滿世界上竄下跳了月餘,便連那奇珍異館的一片屋瓦也沒找著。不想今日卻被小師妹仟君誤打誤撞在青嶼這般市井小鎮巧遇。若非此刻親眼所見,她本是絕不信世間還有此等去處的。
這挽香閣雖也確是供男子有償消遣享樂的,偷歡的對象卻非女人,而是五花八門各類孌童。
仟君想到此間又是驚又是喜,一路行來她一心驚懼水君與旱魃那一對苦命鴛鴦舊情複燃。卻未曾想到,這一番托生,那陳家的水君於****的抉擇上竟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著實讓人歡欣鼓舞。
她心下偷樂不已,卻見身前的紫衣公子在好一陣猶疑沉晌後抬手點了一個作女子妝扮,身著鵝黃團花衣裙的年幼孌童。那黃裙的少年麵相妖嬈,媚眼如絲,此時吐氣若蘭道一聲“公子且隨我來”,便隻弱柳扶風地姍姍領著紫衣公子往樓閣上去。
仟君心中覺得男子那般忸怩作態委實有趣,目光緊隨著那兩個人影攀上樓梯,在階上轉角處那紫衣公子微微側轉身子,一抹半臉的輪廓讓仟君心中緊緊一抽,然而待他步上二層樓閣,一張麵容透過扶欄乍現分明,仟君所見的也不過是一張普通的臉,雖有一絲清俊神朗,卻絕不是熟識的人。她隻怪那心中一抽來的莫名,又不禁有些失落,稀裏糊塗間竟連自己心之所盼也猜不透摸不清。
仟君望著紫衣公子去處久久失神,挽香閣的白衣店主在一旁看著,連忙說道:“這位小公子不必如此慨歎失落,若同方才那位一樣,也喜歡阿鳶那般顏色嬌嫩些的,我們挽香閣的瀾襄也很是天生麗質,兩人頗有些相似,保管亦能讓公子逞得一夜風流。”說罷將身後一個柳眉如煙,濃妝冶豔的孌童推上前來。
她被那作著女妝的瀾襄一身香粉嗆了幾嗆,連連擺手道:“在下絕非此意,絕非此意……”
那挽香閣的店主饒是閱人無數,初時見著仟君麵若桃花,姿儀華貴不俗,心中也是讚賞不已,隻恨人間又一尤物近在眼前卻不得收入閣中,此時又看她舉止溫婉略略羞怯,又並非有意作態,便恍然大悟。將仟君獨自請進一邊的畫屏後,低聲說道:“是我方才看走了眼,原來是個裝束成小公子的小姐。這也沒什麼稀罕,我挽香閣雖是男客居多,也偶爾得些怕羞的女客扮作男子上門來玩耍,小姐初來乍到不必羞怯,隻管挑那瞧得上眼的。”
仟君空活了五千餘年,如今被一不過二三十歲的男人說的麵紅耳赤,急急一股腦地辯解說:“在下並非來貴閣……玩耍,實是為了尋陳家公子,不得已才上門叨擾。”
白衣店主滿眼狐疑地又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問:“所尋的可是陳光文陳公子?”
“正是,”仟君急急躬身懇切道:“在下確有急事,還請閣主引我前去。”
那白衣男子也未多言,將她領上二層,行至方才紫衣公子和阿鳶所宿的房外,仟君有意側耳聽了一聽,也未聽得裏邊傳出那些個戲文裏說的呢喃吟哦,卻見挽香閣閣主輕叩了叩左鄰的房門,低聲朝房內詢問:“叨擾陳公子了,此處有位公子的客人,如若無心會客我便遣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