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到的不是死人,而是一個活人。在這種地方,看到活人比看到死人更讓他們吃驚。隻見一個老僧在蒲團上打座,他的身體就像是幹枯的樹枝,看不到一絲血色。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請坐。”那老僧一動不動,閉著眼,閉著口,聲音像是從空氣中生成的。盧子信和素衣上下打量他,發現他身上披著一件袈裟,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散發著極其恐怖的氣息,就像是一隻大妖一樣。
盧子信的眼中露出一絲駭色,這些咒文他都認識。這是佛門中的律咒,一般是律宗弟子研究。他想起門口石碑上“大律寺”三個字,心中疑惑,莫非這就是那位戒嚴上師?
素衣並不想留在這裏,她感覺心底那種不安感更強烈了。但就在她想走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自己關上了,把他們困在裏麵。
盧子信拉著她,淡定自若的在老僧麵前坐好,問道:“敢問大師名諱?”老僧依舊是如石像一樣坐定,聲音卻傳來,“貧僧渡厄行者。”
渡厄行者,盧子信皺眉。這老僧不是墓碑上寫的戒嚴上師?但為什麼他袈裟上全是律宗的咒文?行者這個稱呼盧子信明白,一般佛門中的僧人外出遊曆,都會自稱行者。
但渡厄又是什麼意思呢?盧子信還在思索,老僧說道:“兩位既然來了這裏,就是與我有緣。不如兩位聽我說一番佛法如何?”
素衣想開口回絕,但渡厄行者已經自顧自的講了起來。
“佛在舍衛國……”他的聲音有些陰冷,像是寒風一樣,一直吹到素衣心髒和血肉裏。素衣幾乎是把身子全部貼在了盧子信身上,盧子信能清楚的感覺到她身體的柔軟。
老僧一說起來,就完全不在乎兩人的感受了,他的聲音說個不停。盧子信注意到,他身邊的素衣滿臉痛苦之色,像是在掙紮著什麼。盧子信自己倒沒什麼反應。
他對著素衣施展了一個靜心咒,她的臉上才緩和了一些。老僧越說越快,盧子信卻把他的經文聽的一清二楚。他心裏閃過一絲不滿,這老僧說的經文叫做《十律頌》,乃是古代僧人最嚴的戒律之一。苛刻的令人難以想象,禪宗的戒律更講究隨心,隨性,盧子信一直不喜歡這篇戒律文。
“若啖犯偷蘭遮。啖人骨無罪……”老僧說到這一段,突然停下,他又重複了一遍,“啖人骨無罪。”他的眼睛緩緩張開,盧子信看到,他的眼眶裏,分明是一個黑洞,哪裏有什麼眼珠?
“無罪!”老僧的桀桀的笑起來,聲音甚至恐怖。盧子信發現,一旁的素衣全身懾懾發抖,骨骼也隨著老僧的聲音抖動,像是要從她身體裏飛出來!
“閉嘴!”盧子信喝道。老僧還在重複那句話,盧子信一掌打去,他的元力打在老僧的袈裟上,老僧紋絲不動。
素衣的表情越來越痛苦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盧子信突然大聲道:“無量壽佛,你有罪!”
老僧的聲音戛然而止,疑惑道:“有罪?有罪?佛說我無罪!”盧子信冷笑道:“你這是斷章取義!佛說的是,一些妖類和人類天性為敵,它們要餓死的時候,吃人的骨頭並沒有什麼罪過,因為它們生來如此,這也是世界的法則。”
那老僧楞了半晌,突然說道:“有罪有如何?我已入地獄,罪可加持我身!”
盧子信指著那老僧道:“想必你就是戒嚴吧!”
老僧桀桀笑道:“不,我現在已經不是戒嚴了。戒嚴活了八百多年,修成第五境咒師,最終還是壽盡而死。我是渡厄行者!”
“渡厄?”盧子信嘲諷道:“自己都渡不了,還渡厄?”他已經能肯定,營寨這副模樣都是這渡厄行者搞出來的。盧子信現在也不知道他變成了個什麼怪物,反正他的身上既有生氣也有死氣,十分矛盾。
“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身位一代戒律僧,最後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盧子信問道。
老僧的身體還是一動不動,他的聲音大笑道:“這是什麼模樣?這才是解脫者的模樣!我精修佛法八百餘年,一直到死,也沒有見到過西天極樂,但是卻能看見地獄!”
他的聲音有些怨毒:“無數戒律,我都沒有犯過,為什麼死的時候還不得成佛!我的弟子,但凡犯了戒律,我都會用最嚴格的律法懲戒他們,送他們去極樂世界懺悔。我做了這麼多,卻得不到正果!”
盧子信大概明白了他的經曆,這戒嚴和尚,太過於執著律法,反而心智混亂,產生了魔障。佛經裏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就是死前不得開悟,一念化成了魔。
“你本來就錯了,所以才得不到正果,為什麼還要錯上加錯?”
老僧瘋狂道:“不,我沒有錯。佛修來世,我這也是第二世,並且,我也會像佛陀一樣永生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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