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阮恒揣著剛收到的信函,抬腳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時隔十數年,他能服侍兩朝皇帝,不得不說是無上的榮耀。
“皇上,姑娘的來信。”
“呈上來,”清雅的聲線從案前響起,俊美的少年美目一掃,身旁的********如福恭敬地把信函遞了上來。
一樣素淨的信紙,薄薄的兩張,不難看出少年皇帝歡愉的心情。如福恭謹地退在一邊,奉上清茶,對於這所謂的“姑娘”,好奇卻不敢任意開口詢問。
每月總有這麼一封信函由阮大人親自送來,縱使皇上大發雷霆,看見這封信,立刻眉開眼笑。如福不止一次暗暗感謝這位姑娘的信,不知救了多少宮中奴才的性命。
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好,趙祈恩含笑道:“阮大人,一切安排妥當了?”
“是,皇上。赤將軍已經命人前去迎接,不日即可到達汴梁。”阮恒垂下眼簾,畢恭畢敬地答道。
“嗯,”趙祈恩揮揮手,阮恒行禮後緩緩退下。
十日後便是皇上二十歲戴冠之禮,那個人就要回來了。思及此,阮恒的步伐不禁輕快了幾分。禁軍看見的便是這位一向麵目肅然的大人,此刻帶著幾分笑意匆匆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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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祈恩在密道出口來來回回地踱步,時不時往內張望,生怕錯過任何聲響。不久,聽著熟悉的腳步傳來,他立刻正了正原本便整齊的衣冠,拍去明黃的衣擺微不可見的塵土,大步迎了上去。
一男一女自密道走來,縱使已是不惑之年,相貌卻沒有太大的改變。女子挽著婦人的發簪,一雙烏目炯炯有神,閃動著歡喜,加快兩步牽住了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幾年不見,小恩長得比我還高了,有好好吃飯休息麼?”
“小玉子,我都好。”趙祈恩握著那雙熟悉的手,心裏麵有許多想要說的話,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下一刻手上的溫熱被抽走,女子落入身後那男子的懷裏,趙祈恩不情不願地放下手,看了過去,小聲地喚道:“父皇……”
“哼,”男子睨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女子身上,淡聲道:“長途跋涉,小玉兒該累了。”
看這兩父子的關係還是有些僵,女子隻認為是太久沒見的緣故,也不太在意:“沒事,你太緊張了。天色不早,小恩和我們一起用膳吧。”
“好,我這就傳膳。”趙祈恩偷偷瞪了一眼過去,笑眯眯地跟女子說完,領著兩人往寢宮走去。一路上,說著近幾月來的不少趣事,逗得女子不住地輕笑。
“說起來,小恩也是時候要大婚了,誰家的姑娘定下來了麼?”女子歪著頭,忽然想起此事,不禁問了起來。
趙祈恩麵色一僵,苦笑道:“這事不急,父皇不也二十三四才跟小玉子成親的。”
“那小恩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給你留意留意?”女子對此事興致勃勃,拽著這話題就是不放。
聞言,趙祈恩臉上一紅,咧嘴笑道:“我喜歡……小玉子這樣的。”
“啪嗒”一聲,男子手裏的茶盞碎裂成一片片,茶水溢了開去。女子立馬靠了過去,用手帕擦了又擦,緊張道:“怎麼杯子突然破了,手沒燙傷吧?”
見他手指劃開了一個小口子,她皺起眉,小心地敷起藥來。
男子與趙祈恩的視線對上了一瞬,又迅速轉了開去。中間雷電交加,火力十足,自是不在話下,看得周側伺候的如福一額冷汗。
一場午膳用得熱熱鬧鬧的,趙祈恩不斷夾菜給女子,身旁的男子亦是如此,女子跟前那碗裏的菜堆得老高。她好脾氣地笑著,一口接著一口地把所有菜都吃下了,免得兩人心裏不舒服。
最後,隻能委屈她吃撐了肚皮,幾乎要走不動了。
十日後,戴冠之禮。朝中百官見禮,高台上一名纖瘦的蒙麵女子,自如福的托盤上拿起金冠,親手為趙祈恩束發。
大臣隻道是深宮中鮮少露麵的皇太後,在先帝駕崩後,更是深居簡出。此次皇上的戴冠之禮,這才難得出現。
如福曾與皇帝到後宮請安,遠遠望見傳說中先帝唯一的皇後。端正嫻熟,麵容清秀,算不上天姿國色,卻也是風韻猶存。可不知怎地,麵前這位皇太後舉止自然隨意,滿目含笑,不知比那日匆匆一瞥所見的皇太後親切多少。
縱使疑惑,他自會深藏心底,不敢多言。
典禮後,兩人相攜遊禦花園,宮人被如福攔在園外。
“小恩會怨我們那麼早就把重擔交給了你麼?”女子坐在涼亭裏,望著一池的錦鯉,麵上流露出幾分擔憂。
趙祈恩笑了笑:“若是當年不是有小玉子,我早就不在人世了。能坐在所有人夢寐而求的位置,怎會怨你?”
“真的麼?”女子像往年那般輕柔地撫著他的長發,抿了抿唇:“那麼,小恩也不怨你父皇?”
聽見“父皇”兩字,趙祈恩眯起眼,笑道:“如果沒有他的提點,我而今也不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得如此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