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曉渝接過竹管看,蠟封的竹管完好如初。
“你去吧。讓馮小麥開車送你。不要讓‘鶴頂紅’起疑心。”
周圓警覺地朝門口望了眼:“曉渝姐,你知道‘鶴頂紅’是誰嗎?”
關曉渝點點頭。
“那……那你‘十一’還要和他結婚?”周圓驚詫地看著關曉渝,“曉渝姐,你的心裏……是不是特別特別地苦啊……”
關曉渝的臉上倏地現出苦笑。她不能和這個直來直去的周圓說清這件事。那天她對劉前進說起周圓,說“她的心裏太苦了”,現在換上周圓說關曉渝了。
關曉渝把那支竹管放到周圓手上,說:“咱倆的心裏話,以後找機會說。先去把這件事辦了吧。”
錦屏鎮今天看起來還是一切如常。它就像一條有深有淺的河,雖然是條不大的河,卻時有暗流湧動。新中國成立兩年多了,在新政權的不斷規整下,錦屏人的生活水平、生活秩序都明顯地提高了、好轉了。雖然土匪和敵特一直明裏暗裏地在破壞搗亂,可小鎮上的人明白清楚地看到,他們都不過是螳臂當車,是秋後的蚱蜢。大家越來越覺得,可以好好地過他們安安泰泰的日子了。
可是他們哪裏知道,今天在他們的小鎮上,內鬼外敵又一次搭上手,又要同新政權再較一把勁。
周圓坐著馮小麥的吉普車急火火地來到錦屏鎮,避開人群,如約把竹管交給了周大姑。
在大車店後院的密室裏,阿慧看過情報後說:“這個共黨要員走的是新公路三號路口。”
周大姑說:“在公路上動手,你一個人可有點懸,還是上山再找幾個人吧。”
阿慧看看表:“來不及了,你讓阿寬跟著我就行了!”
兩個狠毒的殺手、兩匹快馬,直奔新公路三號路口而去。
但他們誰都沒想到,這時候的程部長早已安坐在錦屏鎮的“淩氏診所”裏了。照劉前進的安排,程部長就是走的水路—侯仲武竊聽到的情報,誆了自己,也誆了周大姑他們。
劉前進說:“敵人這會兒正在公路上玩命地趕,準備在三號路口向你動手哪。”
程部長歎了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呀!這件事,又是一個提醒,內外敵人相互勾結,越來越瘋狂了啊!”
“錦屏鎮最近有很多人來來去去,都不是鎮上的人。”在程部長身邊一直不說話的淩若冰開了口。
劉前進說:“對了若冰同誌,我正想和你說說鎮子上的事。那個大車店的水不淺呀。甄世成反映的情況是對的,我們對這個大車店不僅僅是個嚴加防範的問題了……”
柳春燕推門進來,喊了一聲:“吃飯了。”
桌上擺了幾個菜。
劉前進、程部長、淩若冰進來,在桌前坐下。
魯震山捧著幾聽罐頭走來。
程部長說:“喲,還有罐頭?”
柳春燕拿起罐頭,對魯震山說:“這怎麼開啊?”
魯震山轉身要去取刀,
劉前進撩起衣襟從腰上抽出把小腰刀:“不用了,我這兒有。”說著,動作麻利地從刀鞘裏抽出刀,對著罐頭一插,一轉,罐頭啟開。
魯震山看著小腰刀,有點出神。
程部長說:“動作還挺利落,當年在戰場上沒少吃這東西吧?”
劉前進笑著說:“都是從敵人那兒繳獲的,這東西解饞著哪。”
眾人笑。
劉前進擦了擦腰刀,掛回腰上。
兩個時辰之前,甄世成看見兩匹快馬從大車店出來,飛也似的奔出街口,他一下認出那是阿慧和阿寬了。他知道周大姑又在騙他。但這次他並不特別激動。從他對劉前進一股腦地說出了他的心裏話那一刻,他的心就靜下來了。他不是一個沒頭腦的人,用現在人們趕時髦的話來說,他的智商啊情商啊都很不錯。他做事也講分寸—也套套後來大家趕時髦常說的話,他做事都是有個“底線”的。隻是眼下,他是“栽”了,栽得很慘!很顯然,他自己的毛病是先決因素、重要原因。還是那句話,他麵對的敵人太狡猾了—敵特利用了他犯的人類身上的那些常見病和多發病,捏住了他的七寸,就得逞了。這怪誰呢?
想是這麼想的,可是再一次邁進大車店的門檻,他還是沒能管住自己,他要進去找周大姑問個究竟。
正打算盤的周大姑抬頭看見甄世成闖進來,不悅地說:“怎麼,火上房了?連門都不敲!”
甄世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看見阿慧了!”
“你是太想阿慧了,看走眼了吧?”
“阿慧根本就沒有離開新錦屏,你騙我!”
周大姑冷眼看著甄世成。
“我要上山找阿慧。”甄世成脫口而出。
“上山?”
甄世成喘了一口氣:“你告訴我怎麼上山吧。”這句話一出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周大姑想了想:“好吧,你等一下……你怎麼上山,我還真得好好和你說仔細了。”
周大姑坐到桌前,拿起筆先畫了一個路線圖,又寫了一個短柬。
甄世成耳邊又反複響起劉前進說過的話:“世成……你還有救……有救……”
周大姑將短柬裝進信封裏,封好:“把這個重要情報麵呈唐司令,她會嘉獎你的。見到阿慧替我問聲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