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要跳上來?」她淚眼模糊地瞪著他。
「我要跟妳解釋所有的事情。」看她哭得兩顆眼睛像核桃,一定誤會很多!
解釋?聽起來就像是因為做錯了事,才需要「解釋」。
「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不需要任何『解釋』,待我向聶奶奶說明一聲,退還訂婚戒指,一切就搞定了。」她忿忿地揩去淚水,踩下油門。「為了讓你跟石學珍早點雙宿雙飛,我盡量開快一點。」
她更用力地踩下油門,車子在彎曲的山路愈跑愈快。
「誰說要退婚?」他大吼,吼得連自己都耳鳴嗡嗡。
「不是你叫石學珍,帶訂婚戒指來退還的嗎?」還想抵賴,敢做不敢當!
聶爾璿又驚又喜。「我的訂婚戒指在妳這裏?我還以為被那女人『鏘』走了。」
婉吟的淚水漸漸停住,好像看到一道曙光,但又無法就此相信他。
「不要裝得好像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齒地吼。「我一直昏迷到大約半個鍾頭以前才醒過來,醒來時,訂婚戒指已經不翼而飛了。」
婉吟想到石學珍為他「服務」的樣子,心裏又酸澀又痛苦,忍不住譏道:
「她的技巧好到讓你這麼『受不了』嗎?」
「我根本沒跟她怎麼樣,好不好?」
「我都親眼看見了,你還否認?」
「妳到底有沒有長眼睛,我隻有拉煉被拉下來--」
「好厲害,隻有拉煉被拉下來也辦得成事,怪不得你要她不要我。」她又難過又生氣得口不擇言。
「夏婉吟!第一,我沒『辦任何事』;第二,我什麼時候不要妳了?」
「難道事情被揭穿到這種地步,你還想要享齊人之福?」
「我從來就沒享過齊人之福。」
「我明明都看到了。」心裏雖然很想相信他,但腦中的影像卻揮之不去。
「眼見不一定為憑。要不是她對我噴了強效迷藥,我哪會動彈不得,在沙發上昏死,還一聲不吭,讓她對著妳胡謅?」
對,她曾經隱隱感覺到有不對勁的地方,此時突然乍現腦海。
就是這一點!聶爾璿怎會任石學珍一直說,卻沒有插嘴?這不像他的作風!他這個人,批誰、鬥誰向來都不勞別人動口。
她遲疑地問:「你說……你被噴了迷藥?」
「到現在腦子還昏沉沉,頭痛得像要裂開,不然我早就追上來了,還用得著拖延這麼久嗎?」他靠在椅背上,睡意還是一波接一波襲來。「車速慢點,妳開太快了。」
婉吟踩了踩煞車。
「妳一個人上這裏來做什麼?」他閉著眼睛問。
「是石學珍約我來的。」
「約妳來做什麼?」
「幫你跟我分手。」
她肯定是想趁他昏迷不醒時,搞定所有的事。聶爾璿暗忖著,她以為插掮嘴皮子,就能拆散他們嗎?還是……她另有計謀?
「妳沒相信她吧?我早說過她居心不良。」
「……」她又踩了踩煞車,有些驚恐地看著疲憊的他一眼。
她拚命踩了煞車,速度並沒有減慢。這是怎麼回事?
「婉吟,開慢一點。」他頭還在暈,感覺像在坐雲霄飛車。
她小聲地說:「煞車……好像壞了。」
聶爾璿雙目一張,立刻就想到了石學珍。以她的心機,要利用跟婉吟說話的時候,叫人破壞煞車係統,並不是做不到的事。她的心,狠得很。
原來,她不隻要婉吟誤會,更想直接除掉她。
幸好,老天保佑,他及時醒來、及時趕到,一切猶有轉園的餘地。
「試試手煞車。」他沉聲下令,生死關頭,整個思緒都活絡起來。
婉吟一把拉起手煞車,還是沒效,她驚恐地瞪大眼睛。
「怎麼辦?車子還是停不下來。」
「握好方向盤,順著路往下滑,不要再踩油門。」他指揮若定。
認真回想,以前他跟夏鼎昌也常上這裏來晃晃,對附近地形還算熟悉。
他依稀記得,前麵有個路段,坡度較緩,有塊巨岩,應該擋得住婉吟的小車撞過去,至於他們倆,可得避一避了。
「婉吟,坐過來,麵對麵坐在我大腿上。」
「你說什麼?」她呆了一下。
「煞車係統失靈,我們要棄車!」他嚴厲的嗓音不容質疑。「我幫妳穩住方向盤,快點過來!」
婉吟不敢不從,讓他接手,雙手拉緊了棉外套,想到腹中的娃娃……她用力甩甩頭,硬是擠到他那邊,照他的話坐好。
聶爾璿終於看到那塊巨石,一手打開車門,料準角度,方向盤一甩,然後抱著她,雙腳用力一蹬。
活不活命就看此舉!
他盡可能用全身圈住她,感覺風聲在耳邊呼嘯,身體騰空往後躍去。
「婉吟,一輩子我就說這一句真心話!」他在她耳邊喊。
天知道觸地之後,是會撞得腦袋開花,還是一命歸陰,但不管如何,他不僅要保護她安全無虞,也要她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我愛妳!我沒有背叛妳!我從來就沒有改變過愛妳的心意!」他大吼,隨即聽到車子撞上巨岩的聲音。
婉吟縮在他的懷裏,聽到他大聲的告白,眼淚沁了出來。
這一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混亂?一會兒體會到「得」的喜悅,一會兒嚐到「失」的苦楚,如今他大喊愛她,是否意味「失而複得」?
不管石學珍說過什麼,她都不會再放在心上。當生死一瞬間,他還是堅持說愛她,甚至把她裹在懷中,自願當她的墊背,為她承受大部分的痛楚,他愛不愛她,已經是很明顯的事實,不再需要任何佐證了。
她無條件信任他!
當聶爾璿的背擦到草皮時,心口一鬆,他睜開眼睛,確定放眼望去,沒有危險障礙物,便放任兩人滾到自然停止。
久久,兩人都說不出一句話,隻有月娘溫柔的光暈照在他們身上。
他額頭抵著她的,重重喘息,直接觸地的背部痛得像被人放火燒似的。
「有沒有受傷?」他急切地問,不管自身,一雙大掌不住在她身上探著。
「我想沒有。」婉吟顫抖著,但不覺得哪裏不適。「你呢?」
「皮肉傷絕對免不了。」他苦笑著。
她從他懷裏掙出來,單手抵在地上,發現他一身西裝都磨破了,全身上下有好幾處血漬,想必有好幾處血泉正汩汩冒著。
「你受傷了!」她心疼極了,眼淚又要撲簌簌地掉。
「死不了的,西裝口袋裏有手機,妳打電話回家裏求救。」
婉吟頓了一下,先從自個兒的棉外套裏,拿出石學珍「奉還」的訂婚戒指,幫他戴回原位,然後再打電話求救。
他仰躺在地上,看著指上「曆劫歸來」的訂婚戒指。
「這代表妳相信我了嗎?」他虛弱卻滿足地問。
這輩子,她從來沒有這麼篤定過,聶爾璿愛她、深深愛她,為了保護她,他可以連命都不要,她怎麼可以對他再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爾璿,」她靜靜地開口。「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要當爸爸了。」
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彷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他忽然往上一彈,想跳起來,不過沒成功,痛得他大叫。
「妳是說,妳懷孕了?那剛剛摔那一下,有沒有關係?」
「不知道,要看天意。」雖然她很想生下他的孩子,但如果有什麼意外……她會傷心,但不會絕望,她會繼續努力,懷上他的孩子。
「要看什麼天意啊?小姐,妳是女人欸。」
他一句緊張過頭的埋怨,惹毛了她。
「我才第一次懷孕,怎麼會有這方麵的知識?要不是興匆匆,跑去找你商量這件事,我怎會撞破你的奸情?」
「早說了我跟那女人沒怎樣,我是遭到暗算,妳別這麼不講理好不好……」決定了,這次他一定要整得石學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們倆一直吵、一直吵,直到救護車來了,用擔架把他們抬上車,兩人並排躺在一起,聶爾璿才悄聲地說:
「無論如何,我們都盡快結婚?」十指緊緊扣著她,永遠不放手。
「好。」她撫著平坦的小腹,一邊禱告著娃娃平安,一邊露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