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成很久沒睡過什麼好覺了。
鎮守玉璧時,他就是主力之一,後來圍攻舊都汴梁,他依然化作修羅法相,始終撲在最前方。
雖然修士不再依靠睡眠補養精神,但內心的疲憊卻很難利用靈氣安撫,除非到運用靈韻的階段,多數修士一月中還是會有兩三天用作休眠。
他很早就跟著季明,在這位小閣老還未發跡前,甚至比陸炳還早些。
馬國成的天賦和靈根很低,幾十年勤勤懇懇,一直到季黨初現,也隻是第八境中階,直到後來有了《阿修羅經》,才算是勉強站住了腳。
很多人都笑他,把全套八階靈寶給糟蹋了,他也不惱,隻是悶頭修煉著。
偶爾有一次,季明看著他盯著自己,便打趣似的問道:
“人家都說你好像那金剛,天天跟著我身後,是有什麼寶貝看上眼了?”
“嘿嘿,閣老,您有那菩薩心腸,國成自然是您的護法金剛。”
這個彪漢子說不來什麼奉承話,隻是習慣性的衝在前頭,把身子骨扔向一次又一次的刀槍劍影,為季明辦成了不少事。
刀槍裏滾出來的鐵骨頭、硬漢子,大概就是如此了。
…………
外頭剛剛有了些動靜,馬國成便醒了,迷迷糊糊地攏了攏衣袖,結果抬頭望去,頓時嚇了一激靈。
隻見昏暗的大帳內,身著黑袍的青年坐在帳簾處,手裏點著蠟燭,在燭火映照下的臉龐,顯得愈發豐神俊朗。
徒弟隆科多正縮在季明身後,站如嘍囉,再沒有試道大會那般風姿颯爽的模樣。
看著徒弟瘋狂眨眼皮,他下意識低頭,這才發現身上披著赤紅的外袍,正是季明平日穿的那件。
害怕將衣袍弄髒,他下意識想要滑下來,卻發現身體僵硬無比,仿佛剛剛驅逐了什麼,此時還沒緩過勁來。
“不舒服就再眯一會兒,現在才寅時末,押我的人還沒那麼快。”
“閣、閣老,我……”
看著一臉惶恐無措的國成,不知怎的,季明突然有些心酸。
站在當時的角度看,自己的身份是抓走小白虎的天魔,無論做出怎麼過激的行為,仔細想來都是正常的。
隻是他的幾句無心之語,卻讓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害怕成這樣……
起身來到床邊,季明拉住對方的手,在馬國成茫然無措的注視下,輕聲細語道:
“我曉得你的好,一直記在心裏。”
他本想引用“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但考慮到對方焚書坑儒的學識,還是這種直球的方式比較明白。
沒有更多的寬慰,但馬國成卻再也控製不住,淚水奪眶而出,糙壯的漢子此時卻哭得像個孩子,仿佛要將肚子裏的委屈一並哭出來。
隻要七情六欲尚在,就免不了私欲;多了些私欲,自然就有了委屈。
一切都無需多言。
在場唯一尷尬的隻有隆科多,他幾乎不能想象自己這位師父哭的樣子,如今親眼目睹,總有了種會被滅口的預感……
踏~踏~
隨著門口的腳步愈發躁動,季明也知道自己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