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季明和蘇鈴殊艱難的抬起頭,眼前的一幕差點讓他心跳驟停——
常年灰暗的天空,此時赫然出現了一張碩大無比的人臉,正麵無表情的盯著他們。
也許用碩大並不妥當——平日裏扭曲的烈日,竟然隻是人臉的豎瞳,而另一隻還隱藏在扭曲之中,就已經讓人心生膽寒。
如果仔細端詳不難能夠發現,人臉的脖頸往下居然是赤紅的蛇身,平日隱藏在霧霾中,一直從這裏連通到鍾山……
然而,任誰麵對這種異象也無法保持淡定,季明更是死死攥住手中的玉佩,心裏祈禱著這玩意兒隻是樣子哄人,不至於連義父他人家都束手無策。
在一片死寂中,人臉終於有了動作。
祂先是輕輕吐了口氣,一股強於之前數百倍的烈日灼燒撲麵而來,連脖頸帶的皮囊都不管用,季明和蘇鈴殊的靈氣幾乎瞬間就空了一半。
隆科多等人就更不用說了,其他六大宗門的弟子也是麵露絕望,身軀和氣海中的靈氣幾乎消磨殆盡。
更要命的來了。
在發出了幾段奇怪的聲音後,完全沒有任何回應,儼然一副電信詐騙的模樣。
祂似乎是覺得受到了羞辱,竟是猛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吐了出來,在上空形成了黑壓壓的旋渦。
剛才還暑氣逼人的熱氣,突然之間又變成了寒冬臘月,讓本就失去靈氣的眾人眼前一黑,當場就有人凍昏了過去。
“都過來,靠攏些。”
靠著金手指僅剩的靈氣,季明咬著牙在周圍生成了一小圈陣法,雙手緊緊的抱住蘇鈴殊,盡量不讓這丫頭凍僵。
隆科多已經被凍得頭昏眼花,卻還是強撐著,拽住最近的隆昌和張彪,一瘸一拐地向陣法走去。
冰冷刺骨的石橋上,癱倒在地的方正幾乎快沒了氣,卻仍能感覺到有人將他背起,步履蹣跚的在橋上行走。
他很早沒了爹娘,在無數孩童的記憶中,這個人都是這樣背著他,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刺骨的大山。
“哥~放、我下來……”他輕聲呢喃道,用力想要從背上滑下去,卻發現身子早就被凍僵了,再也動彈不得。
方源不語,依舊步履蹣跚的走著。
而此時,距離季明所建立的陣法,約莫還有六步的距離。
然而,體內原本翠青碧藍的蟬蟲,此時已然變得異常凋零,仿佛大限將至,變得虛弱無比。
“哥~放我下來……”
“五塊半靈石是我偷的,我、饞嘴了……”
“求你了……”
方源依舊不語,隻是原本清晰的呼吸聲已然消失,腳步也變得愈發緩慢。
他什麼都知道,隻是不想責怪這個弟弟,破壞自己為數不多的溫情。
四步。
三步。
天空中的旋渦突然開始滾動,周圍的氣流也變得紊亂,隱隱有了快升空的感覺。
二步。
“快點,就差一步……”
隆科多趴在陣法裏,聲音沙啞的吼道,卻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石橋崩塌,兄弟倆就快掉落入河中。
終於,在石橋落在腳下的最後一刻,方源跪倒在地,將背上的方正放進了陣法中,看著他們被吸入旋渦。
噗通!
刺骨的寒意湧上心頭,隨著石橋崩塌,他整個人掉入了河中,與許多其他宗門的弟子一起,永遠留在深不見底的河底中。
恍惚間,他仿佛見到了走馬觀花,看見了破舊的山寨中,那道稚嫩的笑容。
“哥,我不喜歡吃糖,你替我吃。”
“哥,今天族老送給我的銅錢,你幫我保管。”
“哥,我以後也要生幾個兒子,等你老了,讓他們給你養老。”
“哥,等我成了仙人,你就是仙人的哥哥,也可以住進廟裏了……”
倘若能死而無憾,就算是飛升了罷……
身影緩緩的沉入湖底,被席卷而來的暗紅染上一身泥漿,除了一身青光外,便再無其他痕跡……
呱~
(所有人都隻知你惡,但誰能想到在那前一百年裏,你隻是想展露才華,讓弟弟過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