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漢一路收購釀酒的小麥,驢車走得很慢,當兩人到達邊境時,已是一個月之後。
進到酒鋪,周圍的環境如她所料想的一般簡陋,但她並不在意。
她本來就是修道之人,半年的榮華富貴,並不會因此改變她從小養成的習慣,經曆了生死離別,那些身外之物在她眼裏無足輕重,放不下的,唯有對展弈的一片癡心。
弈……想起他,她的心就忍不住陣陣揪痛。
明知那日一別後,他和她今生再無糾葛,可她就是忍不住會想他,掛念他,為他心痛、為他落淚。
他也會想起她嗎,這個他生命中曇花一現的女人?
刻骨銘心的愛,有時候會成為心底最深處的傷痛。
還是忘了她吧,她將不屬於任何人,或許,這就是她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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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樂舒晴仿佛又回到在玉虛宮無欲無求的日子。
白天還好些,因為有鋪子要照應,可一到晚上,每當夜深人靜時,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已靜止,夜色黑濃得什麼也辨不出,她的心,也沉悶得讓人窒息。
以前在玉虛宮不也是這樣嗎?如今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為什麼她的心境就完全不同?
是因為他的緣故嗎?
日恒長,夜無盡,樂舒晴在酒鋪中,從來不記時間。
生即是滅、有即是無,她告訴自己要忘卻一切,將所有煩惱拋開,卻在偷閑時偶爾還會望住頭頂那方藍天,想象展弈勃姿英發,盡顯風采的情形。
一入紅塵,就被情魔所困,難怪師父說她定性不夠,倘若再回到玉虛宮,她還能參加靈力修行嗎?
不,如今的她,凡心雜念不斷,隻怕連修道的資格,都沒有了……
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由秋到冬,由冬再到春。
平淡無奇的日子裏,樂舒晴說不出是喜還是悲,隻是清楚記得,去年今日草原上,她和弈的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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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來了,就在方圓百裏之內!
乍聽見喝酒的客人在傳遞這個消息,她激動得幾乎昏倒,可轉念一想,心又涼了。
且不說他們身分懸殊,見一麵難如登天,就算見到了,又能如何?他和她,終究沒有未來啊!
坐在酒鋪櫃台後的椅子裏,她手握成拳,指甲狠狠掐入掌心,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她愛他,她想他,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以為自己可以忘卻這一切!
突然,她不顧店內酒客的詫異目光,急步奔向大門。
他的影子壓得她不能呼吸,她要逃,逃到屋外透氣,她不想這樣自我毀滅般愛上一個男人,卻無法自拔。
她低著頭跑,還沒來得及跨出大門,就和迎麵走進的高大身影撞到了一起。
「妳……」酒鋪門口,被撞的男子一臉嚴肅,原本還想問她有沒有傷到哪裏,卻在看見她的剎那,魁梧挺拔的身軀劇烈顫動,劍眉下那雙桀驚不遜、深冷幽沉的眼眸同時進出激情的火花,驚訝、震撼更是毫無掩飾地寫在瞼上。
他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她,在一個偏遠的山村裏!
樂舒晴隻覺得身體快要散了,痛苦地呻吟了聲,抬頭望去,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
他,是他!
她終於見到了這個令她朝思暮想、就算化成灰燼也能認出的男人!
他不是在前線打仗嗎?怎麼可能跑來這裏?還是她思念過度,眼前出現幻覺?
她不敢置信地轉動腦袋,清楚看見跟在他身後的軒轅莫於,還有大廳裏零零落落的五、六個酒客。
果真是弈,是弈啊!
她興奮得幾乎暈厥,卻咬著唇、死命咬著唇,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失態。
「主子,這……酒還喝嗎?」
看見她,軒轅莫於顯然也嚇得不輕,聲音緊繃得仿佛一張上滿弦的弓。
展弈沒有回答,隻是站在那兒看她、死死地看她。
這個折磨了他半年多的狠心女子,他該為她的再度出現高興嗎?她想過沒有,當她在這兒自在逍遙時,他痛苦得有如在地獄中煎熬……
事實上,如果不是同五皇叔一起來邊境作戰,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度過這痛苦漫長的六個月。
說的更明白些,這場戰爭成了他的發泄對象,他以不要命的方式奮勇拚殺,僅用四個月時間,就讓水月國退回到戰事前的位置。
忘我投入的同時,也讓他贏得了勇冠三軍的讚譽,一躍成為副元帥,在軍中地位僅次於五皇叔。
應該說,他功成名就了,可他仍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那些辛苦掙來的閃耀光環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他仍喜歡一個人坐在空蕩的軍營內發呆。
為她,隻為她!
曾經以為時間能夠衝淡一切,如今才知道,思念就像洶湧的暗潮,一見到她,就難以控製地奔湧而出。
她竟然還在圖蘭,就在他身邊!
這個他一直不敢奢想的願望突然成真,即使內斂如他,也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好想不顧一切衝上去,將她擁緊在懷,目光卻在發現她一身酒娘裝束時,如遭重擊。
她,水月王的女兒,怎麼可能落魄到當街賣酒?
唯一、也是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水月國不甘落敗,派她出來當奸細。
她已經做過一次,而且很成功,不是嗎?
展弈痛苦地扭頭就走。
應該抓她審問的,這是責任,他告訴自己,可感情卻讓他無法出手。
他終究是愛她的啊!
「主子,回軍營嗎?」軒轅莫於鬆了口氣,趕緊跟上去。
兩人就這麼大步走出眾人的視線。
而樂舒晴,仿佛做了場噩夢,看著展弈消失的方向,怎麼也不敢相信,在離別六個月後,他就這麼絕情的離自己而去!
他真對自己深惡痛絕,連說一句話都嫌多嗎?他們之間的緣分,難道就此盡了嗎?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內心的痛楚隻有自己知道。
身後,傳來許老伯又氣又急的說話聲!
「小晴,妳沒事吧?那些公子哥真不象話,撞了人連聲道歉都沒有!」
「就是嘛,就是!」幾個酒客附和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