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東部小鎮。夜,二十三點零七分。
在黑暗中聳立的房屋,一條碎石小巷路彎彎曲曲地延伸進去深處。上了斜坡,在小小的花店拐角後巷,有一間已上年月的舊式房屋。
蜿蜒的小巷路燈散發著慘淡的光芒,模糊地照出路線。靜謐的夜晚,突然浮漫著一股別樣的氣氛。凝重,讓屋子裏的人莫名心驚肉跳起來。
德爾·莫拉魯不清楚這股不尋常的壓抑從何而來。照理說,他在逃亡的日子裏時時刻刻都繃緊神經,可突然而來的這種恐懼不是意識裏熟悉的有可能的任何一種危險。
他在昏暗的房間裏惶恐地瞪大雙眼。三名手下在門邊附近戒備著。
沒開燈,依靠從窗戶傾斜進來的月光隱約可見房內的大體布置。零星的家具物品,已經可用簡陋形容。一張床,兩把椅子,牆上一麵方形的大鏡子。
三個手下突然像木板一樣倒下在地,並且一絲慘痛的叫聲都沒有發出,隻有倒地時發出的一下沉悶碰撞。坐在床上的莫拉魯彈簧般驚悚地跳起來。他臉色煞白,死死地瞪著依然還好好地鎖上的房門。
內心的恐懼令沒來得及反應的他動作更加遲鈍,就在他的手摸向褲口袋的手槍時,輕微的一聲“哢嗒”,門無聲地往一邊敞開。
幾個人影猶如鬼魅般出現在房間,天花板的白熾燈隨之晃眼地照亮了整個房間。
四個黑西裝、戴白手套的男人呈奇特角度站位在房間內。和這些人一打照麵,莫拉魯的心就咯噔一沉,驚惶失措。
擁有如此專業的高水準戰鬥人員,隻能是一個人的下屬。
當看見那位美男子從容優雅地從房門外邁進來,莫拉魯感覺自己一頭跌落到地獄深淵。
蘭斯·利萊公爵!
優雅流暢、簡約又不失精致的意大利手工西裝,傳統工藝基礎上添加時尚元素的經典A·Testoni皮鞋。即便曾經和其有過合作,也並非一兩次見過他真人,莫拉魯還是覺得無論多少次都會為眼前的男人傾歎折服。
有幾個人能夠直麵蘭斯·利萊公爵呢!他極少出現在公眾視野。有時候出現,恐怕也多是替身。
“好久不見,莫拉魯先生。”蘭斯架腿坐在保鏢準備的折疊椅上,客氣地向床邊的人問候。
就像夜半賞月般悠閑雅致,可他唇邊的笑意,優雅又讓人發寒。
“看來你過得不太好。”蘭斯打量著對方,說。
莫拉魯隻感到自己冷汗淋漓的身軀在因為恐懼而顫抖,還有咽口沫和異常激烈的心跳聲盤旋在耳邊,連吐露出來的氣息也是充滿恐懼,在扭曲著。
“公……爵……閣下……”全身的感覺都在麻痹,連逃命的念頭都沒法想起。陰森恐怖在無限膨脹。
這種時刻莫拉魯可沒空理會公爵的閑適雅調,他在想他的生命是不是到頭了……
半個月的逃竄,想他在這之前在黑市裏麵也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竟然也有落魄如陰溝老鼠的一天。
“公爵閣下……”莫拉魯已分不清時該求饒還是求救。
“你是自己動手還是讓我的人動手?”蘭斯不急不徐地問。
一句話,將莫拉魯定了生死。莫拉魯臉色驟變,他軟軟地坐了下去:“公爵閣下……”
“可是……”哪有人甘心乖乖去死的。“公爵閣下說過送我一個人情的。”莫拉魯說的人情並非指讓公爵饒他一命,而是他之前借公爵的人情所做的勾當。
“莫拉魯先生,你在這邊世界混多少年了?”
“三……三十二年……”莫拉魯不明白蘭斯為何問這個早已經得知答案的問題,他重重地吞了一下口水,說。從十四歲開始,他徹底步入黑暗世界已經有三十二年。
“三十二年,還像個初出茅廬的鄉巴佬。我的人情不是讓你壞我的規矩,這點道理都還沒學懂。”
在蘭斯淡漠的話語裏,莫拉魯徹底滅了最後一絲希望,死灰黯然。
沒有人得罪了蘭斯·利萊公爵還能活命,而他偏偏利用了公爵的人情壞了公爵的規矩。千方百計躲過國際刑警的搜捕半個多月,終於到頭了嗎?
大概兩個月前,他設計捉到了那個死纏著他不肯放手的國際刑警伯恩·大衛,那時蘭斯公爵卻突然出現把人帶走了,條件便是送他一個人情。
蘭斯公爵的人情萬金難求,其價值相當於一張通行證——誰都要賣麵子的通行證。
莫拉魯和墨西哥的一個大毒梟莫·傑克一直有軍火合作。一個多月前他們洽談生意時傑克惱火近年生意難做,警方那邊盯得太緊,很難搞到貨。而又因為和另外一個幫派有爭鬥,損失非常大。
就是在這樣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莫拉魯動起了心思。他原本也染指毒品生意,隻是不大。傑克是個大買家,和他做毒品生意,利益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