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希領著兩人穿過大廳,來到後麵的中庭。在門廊上把夏實的位置指給他們看之後便獨自退開。
夏實坐在一片綠色植物旁,她全身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
兩年來,肖天愛頭一回看到夏實蒼白哀傷的神色回複平靜的祥和。她半低著頭,靜靜地看著池子裏碧澄的水出神。
雖然暗吃一驚,肖天愛還是很快換上微笑,快步走過去。
“夏夏。”她半蹲下身子在夏實跟前,握住對方的纖手。
夏實對兩人的出現似乎一點不吃驚。她神色平靜,眼神溫和。
“天愛。”她安靜地輕喚,然後抬眼看了看旁邊的唐偉烙。唐偉烙回以微笑。
這氣氛奇怪得,肖天愛舌頭打了結。
太意外了。夏實像個沒事人似的,好得讓人感覺不對勁。
“……夏夏,你還好吧?昨天……”口吻尷尬,肖天愛腦子一轉,趕緊說:“身體?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嗎?”太好了,終於找到能說的話題了。
夏實搖搖頭。
“……吃過早餐了嗎?”
點頭。
“藥呢?”
點頭。
肖天愛很無力。和夏實說話永遠都掀不起波瀾,頂多微波蕩漾。這女子生性恬淡,隻懂搖頭點頭。
蘭斯帶走她後,肖天愛一整個晚上都在進行各種自我想象:夏夏會不會又嚇壞了?那個男人不會對夏夏做什麼吧?要是夏夏哭了怎麼辦?……
在一分鍾前她還在想要是見到夏實害怕她一定馬上帶人走……
誰知是這麼一副景象。她一番預想好的種種安慰方式全無用武之地。
夏實見不得蘭斯。昨天那男人一聲不響的就帶走她。按情形她不是該害怕得要躲?可現在是怎麼回事?這丫頭平靜得詭異,詭異得讓人心裏莫名發毛啊。
“咳——那個,夏夏,那個人有沒有……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對你做了什麼?……”
夏實露出一種極其認真又茫然的表情,她就用那樣的眼神回望肖天愛,放佛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放佛對方的話很不可思議。
娘喲,她覺得不可思議,肖天愛更覺她不可思議啊。
一把冷汗直抖,情侶二人麵麵相覷。
詭異地沉默半天,肖天愛決定暫時放開這個話題不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辦。
“夏夏,我們想跟你談一件事,好不好?”肖天愛堆著笑,“那個……相信你也知道了,就是關於已經找到和你的血型配型的人了。這是個好消息,嗯,好消息……醫生說最快下周就可以動手術……那個夏夏,我們做手術好不好?”
動之以情,肖天愛兩眼懇求地巴巴盯著夏實。好似對方不答應她就馬上要哭出來一樣。
要知道人活到生不如死的份上,那可是一心求死。夏實對自己的病根本不難過,死對於她是種解脫。她還為死了可以見到雙親而心生輕鬆。得知她有這想法那會兒,肖天愛那個心驚膽戰啊,連魂兒都嚇得抖了三抖。
這不懼死的人當真可怕!
兩年來,夏實再沒開心過。肖天愛本以為即便得知已經找到合適的捐贈者也不會覺得開心的夏實應該會在要不要手術這件事上存在猶豫,誰知她隻是看著她平靜地點頭。
好幹脆!肖天愛啞然張大嘴巴。
“那……我們在手術前的這段時間留在這裏……你願意嗎?你知道,因為夏夏這個病在術前有很多要注意的事。比如不能受傷感染,像我們平時不小心切刀手指的那種小傷口也不行。還有也需要對夏夏的身體情況隨時進行檢查什麼的……”
“天愛,”就在肖天愛唯恐夏實不理解而極盡詳細地說明時,夏實突然輕輕插話打斷她,“天愛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啊。”肖天愛半天才呆呆地說了一個字。
發生什麼事了居然讓這丫頭不假思索答應留在這?觸景傷情,過去的傷痛不可能在一夜間就消除抹盡。縱然減輕,也沒理由這麼快就能坦然麵對啊?
夏實這時移開目光,飄向遠處,迷失在另一個世界裏麵,一個旁人無法企及的世界。
“……他說,他愛我……”聲音也是飄渺悠遠,恍惚如夢。
肖天愛愣然,稍一思索,更不解了。
蘭斯是夏實的痛,夏實的結,她愛他愛得深沉。當初正是那份渴望的愛得不到回應才讓她萬念俱灰。以至於蘭斯突然間回來使得她每每見到他就痛得要逃避躲開。
那麼反過來說,一旦夏實的愛得到回應,那個男人對她說出她夢寐以求的“我愛你”時,像夏實這種容易滿足的單純女子應該是感動得稀裏嘩啦猛掉淚才對啊。
肖天愛今天到這裏,預定夏實隻能有兩種反應,要麼依然如初,對那個男人避之如虎;要麼那男人用“我愛你”解開了她的心結,讓她感動得流下心酸委屈的幸福淚水。除此之外,不應該有第三或者第四甚至更多的可能。
不是肖大美人武斷。夏實可不是她,奉行什麼恩怨分明、嫉惡如仇、有仇必報之類的。麵對愛情,恐怕大多數女人都會在得不到的情況下心生那麼點怨恨。可夏實這娃兒她不矯情啊,老實巴交簡直一等一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