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近。
空氣的密度隨著他的走近也慢慢的增加。夏實瘦削的肩膀明顯一僵,然後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
她背對著他,未曾見人便表現出的強烈逃避姿態讓蘭斯原本的猜疑又確定了一些。
夏實坐在墓碑的石階下,裙裾鋪散一地,雙手死死地攀在平時擺放鮮花的墓台沿,她已退無可退。
她知道他來了!
蘭斯走近前,緩緩地屈下右膝,凝視了片刻,然後從後方溫柔地攏住她,將她死白的雙手從墓台上拿開,握在他的手裏。
夏實全身僵硬,卻又在顫抖。她整個人都縮小一圈,瑟瑟發抖地躲在蘭斯溫柔又無法逃脫的懷抱裏。
蘭斯什麼都沒有說,充滿寵溺的平和反倒令人畏懼。他伸手撥開夏實額前垂下的頭發,然後托著夏實一邊臉頰,緩緩地將她整張臉轉過來對著他。
修長潔淨的手指落在她唇上,輕輕地撬開她死咬下唇的貝齒。
毫無血色的唇瓣隻有咬出的那條痕略略添了些血絲的紅。蘭斯溫柔地在上麵落吻,憐惜地舔著。
夏實呼吸急促,她怕到了極致。但蘭斯的動作既溫柔又強勢,他對她的害怕放佛視若無睹。
他感受得到在他身下的她是如何的害怕,如何的隻想逃。
終於,他還是離開她的唇,十分平靜地凝視著她瘦削蒼白的臉和茫然無措的眼。
其實,他強迫她和他對視,可是她的眼睛始終沒有看過他。
這已經足夠讓他確定他的猜想!
蘭斯心下,一片寂然。那雙太過純淨的眼睛裏,全是他給的傷痕。
夏穎的一句“你太低估了她”,一語驚醒隻顧著夏實病情的蘭斯。從見到那幅畫開始至剛剛他出來找她之前,他被不安和苦澀占據所有的心思而忽略了一些細節。
蘭斯看了那幅畫很長時間,因為夏穎的那句話,忽然就看懂了畫上的她,原來絕望和悲傷之下,她依舊如初。
半年前她去了海邊,把從小帶在脖頸上的掛墜拋回大海。他讀得懂她想祝福的人是他是因為她在失去父母之後的二十年生命中曾經最親密的人隻有他;
肖天愛和唐偉烙為了讓她的狀態有好轉其實隨時都想法設法讓她融入他們兩人的生活,但她從來沒有改變。唯獨在給花店起名時,她出奇意外的第一次對兩人的詢問做出回應:叫同心好不好……
他以為她忘記了一切卻還會下意識地逃避他是因為痛留在了心上;但其實她的眼睛從不看他,還因為不想和不敢;
……
“安安,”蘭斯抵在夏實的脖頸處,貪戀地允吸著她發絲的氣息,溫言軟語地幽幽呢喃,“你從來就不會忘記過去,你沒有失憶,從半年前你突然清醒的那一天開始……”
一句話,將夏實驚得從他懷抱裏掙脫出來,她終於失控了。
她逃得遠遠的,從母親的墓碑前爬著逃到父親的墓碑去,伏在墓台上。
她哭了,無聲地哭起來了,卻依然對他背著身。
“……求求你……離開……”
一個字一個字從緊捂的嘴裏像她滑落的淚一般哽咽著說出來,冰涼剔透,斷斷續續,肆碎在風裏。
“……求求你……離開……”
她在求他,離開!
長久的沉默。蘭斯沒有說話,凝視著夏實輕顫的背影,水晶藍的眼眸揉雜太多落寞、痛楚、無奈和彷佛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情愫。
她動搖靈魂的慟哭之色,讓他亂了陣腳,幾乎喪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