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實不知道自己怎麼躺到床上的,僅靠著對這個世上時刻最思念的那個人勉強維持的意誌,她躲到了被窩裏,把自己蜷縮在裏麵,放佛那樣就能得到一點保護……
又是那又冷又怕的夢。
似乎入睡,見到的東西卻又那麼真實。
真可怕!為什麼要發生這麼可怕的事?!
媽媽,爸爸……她在夢中啜泣。
夏實也許不太理解自殺的意義,但是伊莘的日記裏麵寫的東西卻傳達出她渴望死去的心情。
連選擇何種方式死去,那時的心情等等都寫下來了。
……我想我會站在馬路邊上,從那來來往的車輛中選擇一輛,然後撞上前吧。那是很不應該卻也非常無奈的事。那個我不認識的司機一定會感到自己很不幸吧,突然的就有個人衝上去什麼的……可是,也沒辦法啊,我是如此的痛苦,再也無法得到救贖……
夏實瘦小的身體在被窩裏瑟瑟發抖。源源不斷的冰冷液體從緊閉的眼睛淌出來,臉色像死人一樣,陷入了無盡的夢魘折磨中。
媽媽希望死去……夏家埋藏著很多肮髒醜陋,媽媽說爺爺像怪物一樣很可怕…………爸爸……爸爸也死了……
夏實跌倒了地獄深處,飽受折磨。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水霧朦朧的視線上方,有個黑暗的影子籠罩住。
蘭斯俯身望著她。他默默抱起她像摟娃娃一樣緊緊摟進懷裏。
昏暗的燈光裏,蘭斯臉的輪廓冷峻,沒有表情,但眼神十分溫柔。
夏實緊緊地蜷縮在他溫暖的懷抱裏,他寬敞結實的胸膛讓更多的淚水溢上她眼眶。
意識裏,隻有這個人給她的溫暖是真實的。她用盡力氣去擁抱他,緊密至不留一絲縫隙。
“斯,我愛你,你可不可以也愛我?”
蘭斯聽到她埋在他胸膛下癡癡地說,虛弱似仍在夢中。
他身體一僵,然後把她抱著更緊。死一般的沉寂在房間蔓延。
人生的很多事,總會發生在不經意的這時。不是彼時,也不是那時,而是這時。
偏偏在這時……知道了伊莘的真相。
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他原本以為對這場遊戲而言都是無足輕重的。他隻是回來處理掉當年背叛他母親以致害得他雙親都死於謀殺的出賣者而已。
原本是那麼簡單的事,偏偏這個時候……
不惜拋下心智不正常的還年幼的孩子,讓孩子以後的成長中再也沒有媽媽陪伴在身邊,選擇了自殺,是因為伊莘的心理和精神都到達極限至崩潰。
夏實是在痛苦中活過來的。那痛苦讓她本不健全的心智再也無法健康生長,必須躲在自己的殼中。伊莘的大義也確實值得讚許,可這些都不是能讓蘭斯輕易許諾的理由。愛?蘭斯·利萊從來就沒有這種東西。
能從當年的圍殺活下來,不是奇跡。而是因為從出生那一刻開始,諾·利萊就沒有把蘭斯當做兒子撫養,而是視作繼承人去訓練培養。
世上有哪個父親會讓自己隻有六歲的兒子在實際戰鬥模擬的野戰遊戲中,拿真槍實彈?
除了母親,蘭斯不能從任何人身上得到情感支持。簡單一點說,他是在“隻知道微積分和莫劄特”這樣的教育環境下成長的。
所以,當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真正尊敬的母親,帶給他稀薄印象的家庭溫暖以那樣殘酷的方式被剝奪,那就成為了強大到幾乎無可匹敵的蘭斯·利萊心口唯一的傷。
夏家的人,一個都逃不了。這是蘭斯當年在黑暗冰冷的大海裏親自許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