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實又開始做噩夢。自見到那名叫顧昊澤的男人,當天回去之後晚上就陷入夢魘的折磨。
擁有天賜般的記憶力,看似忘卻的東西,其實銘刻到靈魂深處。毫無預兆的,在她生命中消失十多年的隻見過一次的人,突然間出現,那模糊的熟悉麵孔以猝不及防的迅猛撞擊她的記憶,強烈而震撼!
和蘭斯出國那段時間做的那個噩夢,再也沒有發生過了。這時卻又夢到了。然後,還有其他更多的片段在湧現。她的夢很淩亂,就像零碎的記憶,隻有丁點讓人感覺熟悉,卻無法拚湊。
回憶在腦海中閃了一下,不待她確認,又在轉瞬間全部消失了。繼之而來的,又是一片空白。如此反複,被夢魘纏住。
隻要閉眼,就會做夢,無休止。到第二天,夏實在臥室整整呆了一天都沒有出去,直到夜幕降臨,直到又一天的到來。
她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那樣,臉上是茫然的表情,魂無所依,卻不會哭。無論珍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毫無反應。肖天愛打電話來的時候也是珍委婉地告訴她人有點不舒服在休息。
當夏實整個人如剛剛大病初愈的模樣走出臥室,下樓來到客廳時,珍很是擔憂,惴惴不安地看著她。
夏實什麼都有說,事實上珍不認為她的意識還處在正常狀態。她就像隻剩下一個魂影,悄無聲息的。
覺察到她要外出,珍大吃一驚。可夏實隻是一言不發地往外走,珍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之前向柏管家報告情況時,隻得到“好好照顧”的交代。
夏實現在是珍的女主人,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珍必須絕對遵從並且保證她的安全。
可夏實現在這個樣子還要外出,不能夠阻攔她的珍該怎樣才能做到好好照顧?
“少夫人,您要去哪裏嗎?您現在外出不太好,還是先回房好好休息吧?”
夏實像夢遊般,似乎根本沒聽到珍說話,她在庭院的大理石平台上停駐,耷拉著眼皮,盯著地下。
無論珍說什麼,她都沒有反應。又過了好半天,珍看見她蒼白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口中終於低低吐出兩個字:海邊……
沒有辦法拒絕,更不能阻止,無論發生什麼,隻要好好保護就不會有其他問題……這樣考慮的珍最後驅車載著夏實來到了海邊。
憑著記憶中的零碎片段,夏實找到了海邊的別墅。
白色的兩層建築,簡約的現代裝修,已經閑置十多年。這是夏實的父親,夏彥陽送給母親伊莘的。
夏實來過這裏好多次,那時候太小。似乎每次都是伊莘的鬱鬱寡歡表露得比較明顯時,她就會帶著夏實來這裏。
180°的全景落地玻璃窗麵對著海麵。伊莘喜歡坐在客廳地板,摟著夏實在腿上哄她睡覺,然後看著外麵的大海出神。
伊莘極少和夏彥陽來這裏。年幼的夏實並不懂,對伊莘非常好的夏彥陽,唯獨在伊莘帶著她來海邊時不會強行或者厚皮賴臉地跟來。
現在似乎多少有點明白,應該是擔心母親更加不快樂的緣故。這裏是能夠使母親的心得到絲絲安寧的地方,父親不希望連母親在這裏的歡樂也奪走……
伊莘死後,夏彥陽一次都沒有帶夏實來過。現在也大概能明白,母親不在,這裏對於父親來說,就是傷心之地。
就像這串鑰匙,是打開某個鎖著秘密的盒子。夏實的記憶在見到這串鑰匙,在那感覺熟悉的撞擊之下,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這個地方,小時候的她多次看見母親用這把鑰匙打開這棟別墅樓上書房的其中一個抽屜……
夏實說想自己呆著,珍便依言守在客廳的門外。
隻屬於伊莘和女兒的地方,清潔工作也是伊莘親自動手的。伊莘去世後,這裏也放佛被世人忘記遺棄,十八年無人再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