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實孩子般無知的眼睛,總能看見大人看不見的真相。

就在出國那段時間,她開始對蘭斯依戀不已的時候,有一次她反複地做著兩個動作:看他一會兒後低頭想一會兒,看他一會兒後又低頭想一會兒。

直到他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看,然後他聽到她迷惑但又認真地說:“你累了。”她的聲音軟軟的,輕輕的。

她說:你累了。

那一刻,蘭斯怔愣著轉不過神。

多荒唐的一件事!她說他累了。

可是他發現他絲毫做不到付之一笑。

夏實眼神裏的感情,不單單是說他在長達六個小時的會議後累了。他從那雙澄淨的眼瞳深處看到更多……

從有生命開始,他似乎就以保持冷靜和冷眼旁觀的姿態麵對著生活和世界。

當他從一個單純女子的眼神裏看到有人在為他心疼,有人把他當做一個簡簡單單的人,有人不再把他的生活當成是他理所當然的生活……油然而起的陌生情緒,令他遭遇人生以來的第一次不知所措……

蘭斯似乎從來無所缺。生命需要些什麼,他其實根本無所知,也從未思考。

那是第一次,他腦海裏模糊地閃過這個問題。生命需要些什麼:美好的食物?溫暖的懷抱?

現在,這個生命裏從來都是單純而美好的,幹淨的,女孩子,閃著那雙單純而無辜的眼睛,很認真地對他說:我溫暖你……

簡單的女人有簡單女人的優點。比如說她們從不說謊,從不敷衍。從她們嘴裏說出的話,便是她們的真心,很真很真的真心。

一個生命裏從來不缺少殺戮和死亡的男人,該以什麼樣的麵孔和心態去麵對這樣一份毫無瑕疵的真心?

“你怎麼了?”

夏實糯軟的聲音在叫他。蘭斯回神之時,看見她正奇怪地盯著他。

他莫名地伸出另外一隻手,緩了一下才放到她頭發上,一下一下緩慢地撫著,什麼都沒有說。

夏實仰著臉蛋看著他,眼裏是甜甜的笑意。

他們牽著手慢慢地散步回去。

“……斯……我,我明天給你做東西吃好嗎?”她輕聲對他說,“我,我學著做菜了。天愛以前有教我一些……她說要抓男人的心就先抓男人的胃……好奇怪的道理……我抓你的心來幹什麼?心可以抓的嗎?”

“……蛋糕好嗎?對了,我還學了做簡單的蔬菜沙拉。天愛說這個比較容易學,又很營養……”她的聲音忽地低下去,“我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應該很不好……”

夏實說得斷斷續續,心懷忐忑。她長這麼大連廚房啥樣子的還是肖天愛教她廚房活時第一次見。可想而知麵對廚房時是有多糟糕。

而蘭斯在飲食上麵又是多麼多麼的挑剔……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她做的東西蘭斯恐怕連瞟都不屑瞟一下……

愛情本就是非常奇妙的東西。所謂戀愛,就是一個人突然撞進你的心。

於夏實,她童稚的心也許很難確定自己正處在戀愛的狀態,但蘭斯已然是個特別的存在。

她喜歡聽他如天籟動人的嗓音,喜歡他對她笑,喜歡他看著她……她覺得世界開滿花朵,世界全是非常美好的顏色……

反過來說,她是多麼的在乎他。在乎他的看法,在乎他的態度,在乎她所做的一切是否合他的心意,在乎她是否能讓他開心……

會連別人教的“要抓男人的心先抓男人的胃”這樣的話也原原本本地告訴他,縱然蘭斯見識無數,也要為夏實這個是世間少有的天真女人驚歎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