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3)

“身為統帥,了解地勢非常重要。據高可望敵蹤,低穀可設陷阱,狹隘曲折處利於埋伏……”翠竹林中,徐徐的講授聲忽然停了下來。容恬回過頭,看著心不在焉的學生,柔聲問:“在想什麼?”

連問兩聲,鳳鳴英挺的眉才稍微鬆開,察覺似的抬起頭:“哦,我聽著呢。你說的地勢,我大略明白,古書裏教過天時地利人和。行軍打仗,要占據有利的地形。”他舉起半跌在石桌上的書卷,“繼續說吧,師父。”

“剛剛在想什麼?”

“沒有。”

厚厚的書卷被抓慣了劍的手輕而易舉從半空取了去,漫不經心扔在一旁。容恬的臉靠過來:“不願告訴我?”

為何那深邃的眸中總無時無刻不閃爍著精明的光芒?鳳鳴幾乎懊惱地瞥他一眼,伸一個大大的懶腰,就著坐在石凳上的姿勢,用雙臂橫抱住眼前直挺有力的腰,沉思著歎氣:“我真不想成為你的難題。”

“你若總把心裏的事藏起來,那可真成了我最大的難題。”認真的語氣,發出聲音的唇卻不大正經地貼上鳳鳴正露出珍珠般色澤的頸項肌膚,潤濕的舌輕輕一掃。

帶著水氣的電流從頸上直竄脊椎下端,鳳鳴忍不住猛然顫抖。出奇地沒有責怪容恬的惡作劇,鳳鳴反而更緊地摟住容恬,深深呼吸屬於容恬的空氣,輕聲道:“你說到地勢,讓我忽然想起沼澤。大草地上,有時候會隱藏可怕的沼澤,表麵覆蓋綠草一派平靜,可踩上去就萬劫不複。聽說陷入沼澤的人,越掙紮越往下沉。”

容恬溫和的唇彎起弧度:“隻為這個分神?我竟猜錯了你的心事不成?”

鳳鳴露出一個到底瞞不過你的苦笑:“不知為什麼,我最近總有置身在沼澤,越陷越深的感覺。”

“貴為人上人,也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世上有很多事,本來就是兩難。”容恬挑起鳳鳴俊美的臉,凝視著熟悉靈動的黑眸:“你見了鹿丹?”

鳳鳴默默點頭,黯然道:“他已經兩天不進飲食。”鹿丹見到他時神態如常,隻是臉色較從前略為蒼白,依舊風流灑脫,超凡脫俗。鳳鳴卻明白,他寧願把自己性命送在西雷也不肯交出天地環。

容恬沉吟不語,拉著鳳鳴緩緩步行回房,半路上,又開口問:“他和你說了什麼?”

鳳鳴蹙眉:“他一點怨恨都沒有,隻和我說了一句話。”

“哦?他說了什麼?”

“他說……愛恨兩字,本來就是天地間最難解的謎。”鳳鳴想起鹿丹當時極目天際,悠然輕歎的風姿,咬咬牙吐出心裏的話:“你利用鹿丹為人質索取天地環的把戲未必奏效。看來為了東凡,鹿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不禁偷偷瞧容恬的臉色。

容恬搖頭:“不是為了東凡,是為了東凡王。”

鳳鳴腳步稍滯,想起正揣在懷裏的那段紅繩,半天才喃喃道:“這樣一個難得的人,又何必要他性命?”

容恬停下腳步,轉過頭來:“沒有天地環,就不能確保你不受巫術之害。你難道願意永遠被困在太子殿?”

“囚禁鹿丹,就一定能得到天地環?鹿丹模樣看似柔弱,其實性情剛烈,萬一他鐵了心自絕,我們不但得不到天地環,還結下一個大敵。”

“你的意思,是放了鹿丹?”

鳳鳴深呼一口氣,壓低聲音道:“聽我說,鹿丹不是肯受這種要挾的人。他不可能允許因為自己的失陷而導致東凡失去國寶,在天地環送來交換他之前,他會自盡。”

“那又如何?”容恬不為所動,冷冷哼了一聲。

“那又如何?”鳳鳴驚訝地重複:“至高無上的西雷王,你現在打算隨隨便便犧牲的人是鹿丹,正宗的天下第一美人,東凡的國師,東凡王的愛人。他在東凡的地位,相當於我在西雷的地位。你打算為了一個不知道對我有沒有保護作用,而且八成弄不到手的破爛,冒逼鹿丹自盡的險,甚至不惜和東凡開戰?”

容恬危險地揚起一邊的粗眉:“天下無雙的鳴王,你打算放走我為了保護你,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從東凡騙來西雷的鹿丹?”

鳳鳴猛然窒住,盯著容恬,好一會才輕歎:“就為這個,我才一直沒有開口。我……我知道你為我好。”

修長帶著灼熱般力量的手指挑起垂下去的臉,容恬漆黑炯然的眼睛讓鳳鳴心裏發顫:“別說一個鹿丹,為了你,我殺盡十一國的王族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