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中是濃烈的血腥味,她倉惶地望著四周,竭力想從黑暗中獲知可能的危險。血腥味會不會引來野獸?有沒有毒蛇?還有沒有別的人,壞人?好人?
緊緊抱著懷裏的人,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聽著他淺淺的呼吸和心跳,葉其安睜大了眼瞪著黑暗,抽泣著,靜候著不可知的未來。
……
……
“……媽,我要吃糖醋排骨……你是誰?……別把電視開得那麼大聲,吵死了!……誰?誰在哪兒?……啊——別殺我……”
寒光從胸口冒出來,鮮血流出來,越來越多……四周全是血……有人桀桀笑著,一把寒光四溢的寶劍穿破黑暗,穿進胸口……
葉其安倒抽著冷氣睜開眼。
眼前一片明媚。
清晨的空氣,帶著潮濕和花香,屬於黑暗的聲音消失了,鳥兒們婉轉嚶啼,伴隨著露水滴落和嫩芽破土而出的勃動,生命的交響樂緩緩流動,回旋在草間樹叢。遠遠的,隨風搖擺的枝葉後,靜謐地映射出波光粼粼。四麵群峰環繞,身後陡峭的崖壁上伸出的幾棵巨大老樹和身後大樹枝葉繁茂如蓋,掩不住百花似錦。身下,層層疊疊的落葉,鋪墊成巨毯,與綠色草地遙遙相接。
葉其安不由歡叫出聲,搖晃懷中的身體:“你看!你看!”低頭看去,心裏卻是一涼,劫後餘生的狂喜霎時變成冰寒。懷中人滿身滿臉的血跡,雙眼緊閉,臉色發青,隻剩下胸口還有些許溫度,雖然還有隱約的呼吸,卻仿佛隨時都會消失,最終隻會在她手裏留下一具冷冷的軀殼。
“喂。你別嚇我,你醒醒啊……”葉其安看著他臉上還有自己留下的淚痕,咬牙生生將快要湧出的淚水逼回去,卻逼不回嗚咽,“快醒醒!求求你,求求你——你可別死!聽到了沒有?我不準你死!聽到沒有!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啊……”
終於還是哭出來……
陽光的溫度漸漸升高。落葉堆上方的大樹遮蔽出一片蔭涼。她將兩人染了血的衣物拿到遠處水潭中仔細清洗後掛曬在灌木叢上,又撕了早就破爛的裙角沾濕替韋諫清洗身上血跡。忙完這些,太陽已經升得老高。餓得心慌,她在潭邊捧了幾口水喝下,坐回他身邊。自己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還有不少劃傷,在水邊清洗時,也看到額頭上臉上老長的擦痕。
這回算是徹底毀容了。
身邊的韋諫看上去更慘。衣服靴子都殘破不堪,全身傷痕累累,右手腕擦去一大片皮膚,觸目驚心。如果傷口發炎化膿的話,就隻有等著閻王來收人了。
要是有酒精和抗生素就好了,有個創可貼都好。
突然想起薛太醫給的治傷藥一直帶在身邊當作乳霜用,摸摸懷裏,不在,起身在四處枯葉中彎腰仔細地找了幾遍,也沒有,終於死心。
頭頂上突然幾聲異響,樹葉紛落。她吃了一驚,本能地後退一步,卻隱約看到樹葉間一抹白色的影子。
“小虎?”又驚又喜地上前,難以置信地揉眼。
果然,小老虎很狼狽地前爪掛在一根樹枝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不敢下,全身都在發著抖,聽到她喚,連聲叫起來。葉其安在下麵看得心焦卻無能為力。好一會兒,樹皮撕裂,脫力的小虎終於掉落下來。她高舉雙手,牢牢將它接住抱進懷裏。
小虎樣子很淒慘,白色的皮毛不再光鮮,額頭上還有道小指長的傷口,血把周圍的毛都染紅了,一被碰到傷處就嗚嗚哀叫,可憐極了。
“還好還好,”葉其安嗚嗚咽咽,將臉埋在它毛中,“都是命大,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替小虎清理了一下,安置在韋諫腰側。它哼哼唧唧地縮成一團,慢慢閉上雙眼,但一有響動便立刻睜開眼,驚惶地望著四周。葉其安心疼地躺過去,安撫著它,靠著韋諫,漸漸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太陽已經跑到天空的另一側。
除了饑餓感,全身上下已經舒服了許多。小虎的精神也好了些,韋諫的氣息仍舊微弱,不留意的話幾乎察覺不到。她將自己曬幹的衣服撕了些布條鬆鬆包在他比較大的幾個傷口上,期盼著陽光已經殺死“繃帶”上盡可能多的細菌。
用剩下的布條蘸水潤了潤他的唇。之前替他擦臉上沒受傷的地方時就發現似乎布上除了血還沾了別的東西,擦過之後的皮膚明顯有了些變化。隱隱覺得他臉上似乎在本來皮膚上覆蓋著一層什麼。
這山穀中也許沒什麼猛獸,葉其安很僥幸地希望著。至少目前為止見到的肉食動物就是他們二個人一隻虎,甚至與她很犯衝的蛇都沒影子。當然也不見任何人類存在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