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迅速的轉動,搜尋著相關的訊息。
“當今天子什麼年號?”她臉色煞白地望著他。
“大明洪武。”他一字一字地回答,傲然聲音沉沉在帳中回響。
……
……
馬車裏鋪著厚厚的毛毯,四壁蒙著錦緞,中間精致的玉幾固定在車上——即使這樣豪華的馬車,也避免不了顛簸。葉其安覺得自己骨頭已經散了架。
好懷念橡膠軲轆的車和平坦的水泥公路。
對麵坐著那個低眉順目的女孩子香兒,坐姿端正,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晃動,眼裏有著十五歲少女不應該有的世故和隱忍,至少在葉其安知道的十五歲女孩子眼裏是沒有的。幾天的相處,葉其安已經知道香兒是這次隨太醫出來侍奉皇太孫的宮女。初中生的年紀,行事為人卻這樣穩重,隻可惜沒有了少女的天真無邪。
萬惡的封建製度。
忍不住伸手去撓背上的傷口。這幾天來疼到不疼了,卻癢得難以忍受。
“姑娘。”香兒平靜抬眼。
葉其安訕訕地放下手。自從那天她沒聽香兒勸告洗了個澡,香兒便在帳外跪了一夜後,小姑娘靜靜的眼神就成了她的戒鞭。
轉過身,輕輕將車窗簾掀起,看著外麵浩浩蕩蕩的隊伍。
他們已經離開那個叫鳳縣的地方走了半月了。一路上從旁人的隻言片語裏多多少少了解了些,不久前開封段的黃河決口,大水泛濫,百姓流離失所,疫病橫行、賊寇四起,情況緊急,正在巡邊暗訪的皇太孫便請旨親至災區撫民賑災,平定賊寇。不過這麼一來,皇太孫身份暴露,沿途的官府都戰戰兢兢、迎來送往,弄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隊人馬想要走快一點都不行了。
小老虎在厚毛毯上拉直了身子躺著,不時翻個身,要不就玩弄她和香兒的裙擺。它的適應能力看來好極了,好像長大了一點點。香兒對它始終眼露恐懼,盡量躲遠,可惜狹窄的車廂裏,躲無可躲,這幾天才有些習慣了。
上路之後,每天隔幾個小時,皇太孫就會遣人來把小虎抱走,再抱回來時,它的肚子已吃得圓滾滾的。
他……葉其安望著馬車外的騎士們,不自覺地尋找那匹黑色駿馬。
皇太孫嗎?原來他就是那個年紀輕輕登上巔峰寶座,卻因為削藩被自己的叔叔奪了皇位,最後死在宮中大火中的建文帝朱允炆。書上說他因為優柔寡斷太過仁慈才輸給了朱棣,可她眼中的他為何卻是個冷酷果決、堅毅霸氣的人呢?那時朱紅大殿裏,身著龍袍的他又為什麼會對她說著那樣哀傷的話語呢?
亂了亂了,所有一切都亂了。哪個是開頭哪個是結尾,哪個是對的那個是錯的……紛紛繞繞,纏纏結結,攪得她腦子成了糨糊。早知這樣,上課的時候應該更專心一點,去圖書館的時間應該更多一點的……
“葉姑娘。”馬車外傳來侍衛趙哲的聲音。這是個棱角分明、英氣逼人的年輕人。葉其安老猜想他是否也見識過她的“憑空消失”。不過即便真的有疑問,也被他掩藏得很深。或許因為等級製度和忠誠的訓誡,不該他有的問題,他就讓問題消失,不該他看見的東西,自然也就看不見——萬惡的封建製度。
“什麼事?”葉其安掀起車箱窗簾。
“殿下命屬下護送姑娘前往沔縣縣城。”趙哲恭恭敬敬地回答。
“他——皇太……殿下呢?”葉其安在脫口而出之前想起這個時代的等級製度,及時刹住,也做出很恭敬的樣子。
“殿下吩咐了不許姑娘問,不到沔縣不許姑娘下馬車。”年輕的侍衛總覺得這位新主子時不時地會很講究禮數,但很是刻意古怪。
葉其安撇撇嘴,縮回馬車裏。
有些奇怪,那個著名的皇太孫一直把她當賊一樣的看著,像是怕她再一次的“憑空消失”似的,這時怎麼倒放得下心來不管她了?
馬車漸漸緩下來。聽得車外調兵遣將的聲音。掀簾看去,隻有一眼的囂塵。不一刻,大隊人馬離去,隻剩下三十來人護著馬車和太醫廚師之類的“辦公室人員”繼續緩慢前行。
無聊感會在無聊的時候以光速增長。透過車窗看風景的新鮮感消失後,葉其安的耐性一點點地磨完殆盡,掀簾想下車,又被香兒靜靜的眼神看回車上悶坐。才在心裏把九九乘法表背到七七四十九,車外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掀簾看去,外麵已經是刀光劍影一片,喊殺慘叫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