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後,帝都的夜晚。
一輛豪華最新款的陸上車姿態優美地滑過夜空,和下方繁忙的航道上擁擠的車流相比,顯得格外悠然自得。
“怎麼了?一直都沒說話,帝都的夜景就這麼好看嗎?”一身筆挺優雅的軍禮服襯得帝國第六王子羅伊斯越發玉樹臨風般出眾,肩上將星爍爍發光,臉上神采飛揚,一副少年得誌的模樣。
坐在窗口的人兒和他相比,亦是毫不遜色,黑色長褲貼身勾勒出修長勻稱的雙腿曲線,純黑禮服上衣也恰到好處地凸顯出上身的完美,沒有過多的裝飾品,隻是在雪白的領巾上別了一枚複古款式的白金藍寶石領巾扣,和他碧藍的雙眸互相映襯,一頭耀眼燦爛的金發,俊美的麵孔帶著一股淡淡的清冷氣息,明顯地表示出:生人勿近。
羅伊斯親昵地靠近些,攬住他的肩膀,低聲在耳邊說:“從出門你就這樣,想兒子了嗎?走的時候他不是睡得好好的?還有管家在看著,別擔心了。”說著在那張俊美的臉上印下一吻。
幾乎是無可奈何地看看身邊誌得意滿的情人,傑恩歎了一口氣:“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種社交場合……”
“我知道我知道。”羅伊斯急忙安慰情人,生下寶寶弗蘭克之後,傑恩由於大出血而不得不臥床休息了將近半年,而這段時間整個帝國的社交界都等得不耐煩了,終於在寶寶滿周歲的時候皇帝正式邀請傑恩參加宮廷舞會,那天簡直成了傑恩的受難日:那麼多的貴族和軍方人士爭先恐後地圍著他,若明若暗的挑逗,火辣辣的目光,大膽的問題,嚇得他後半場時間一直躲在羅伊斯的臂彎裏,回到家足足做了一周的惡夢,從那之後,傑恩就對所謂的社交界深惡痛絕,情願一個人躲在實驗室裏陪伴那些枯燥無味的數據。
“知道你還硬拉我來?”傑恩孩子氣地白了他一眼。
“實在沒有辦法啊。”羅伊斯從背後摟緊情人,“這次可是為我們特別舉辦的慶祝舞會啊,別的能推掉的我都已經盡量為你推掉了。”
“是啊。”傑恩放鬆地靠在他懷裏,嘴上還是不饒人,“親王殿下啊,羅伊斯,你現在已經升到一個我要抬頭看的地方了。”
羅伊斯壞壞地笑著在他臉上亂親:“升到親王算什麼,就算我當了皇帝,也是你老公。”
傑恩陡然緊張起來,回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許亂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啊!你都忘記了你四哥剛死不久嗎?!”
帝國的第四王子,因謀逆罪在三個月前被逮捕處死,雖然王太子派的人彈冠相慶失去了一個強有力的政敵,可是真正從裏麵撈到好處的卻是羅伊斯這個中間派,他不但被封為親王,而且在軍部的職務也上升一步,現在僅在道隆元帥之下,距離元帥的位子也隻差一步了。
“我可從來沒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哥哥,他也隻不過想利用我而已。”羅伊斯不在乎地說,抓住傑恩的手吻了吻,“放心,這些話我也隻會對你說的,我相信你啊,傑恩,你總不會到皇帝麵前去告發我吧?”
“誰要去告發你啊,我去說了他也不會相信的。”傑恩的臉色有些發白,卻笑了,“反正你不許亂說就對了。”
羅伊斯半真半假地舉手到額上行了個軍禮:“遵命,親王夫人。”
“去你的吧,你的親王夫人還不知道在哪個戴頭巾的監護人保護之下呢。”傑恩笑著罵他,因為他的特殊身份,所以在皇帝加封羅伊斯親王的時候並沒有給他相應的封號,當然他也絕對不願意成為什麼“親王夫人”。
“我這一生有了你和兒子就已經夠啦。”羅伊斯低聲笑著說,呼吸聲弄得傑恩的耳朵癢癢的,笑著想閃開,卻被羅伊斯更用力地抱緊。
幸好這時候已經快到目的地了,陸上車盤旋著準備找地方降落,傑恩推開羅伊斯,嚴肅地說:“說好了,等會兒不許當著人這麼親親抱抱的,你不怕丟臉,我還怕呢。”
“喂,傑恩,我們是合法夫妻啊,為什麼不能當眾親熱?”羅伊斯半真半假地調侃他,“難道你已經對我沒有興趣了?寶貝!我好傷心啊!一定是我前些日子出兵平叛沒有呆在你身邊讓你寂寞難耐了……那今天晚上我就來滿足你吧!讓你知道我還沒老朽呢!”
“你就發瘋吧。”傑恩不理他,自顧自準備下車,“你永遠不回來才好,反正我帶著兒子也可以一個人過,看那些星星比看你順眼多了。”
“啊!我受打擊了,我的傑恩居然不要我了,而且還找了一群星星做奸夫!那些離你有幾百萬光年遠的東西真的比我還有吸引力嗎?”羅伊斯在他身後開玩笑地叫著,忽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腰身往懷裏一帶,順勢把傑恩壓倒在寬大的車座上,深深地吻了下去。
司機和貼身副官麵露尷尬地在陸上車落地後等了足有一分鍾,帝國新任的親王殿下才意猶未盡地開門出來,風度翩翩地伸出一隻手等待著,又過了半分鍾,眾人矚目的傑恩·海登博格閣下才把自己的手不情願地放在那隻等待的手上,優雅地下了車。
敏銳的人注意到,傑恩閣下的麵頰泛出微微的紅暈,甚至呼吸也有些急促,在羅伊斯親王試圖很自然地挽住對方腰身的時候,遭到了一記白眼,在他退而求其次地要去拉對方手的時候,傑恩閣下幹脆就這麼甩掉他走向入口,剩下他在原地發了陣呆才急急地追上去。
這種絕對不符合社交禮儀的情況的發生,難道親王夫妻之間,已經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了嗎?目睹這場麵的人不由心裏都在想,就算是夫妻雙方已經一年沒講過話了,隻要還是名義上的伴侶,在正式的社交場合下都應該是起碼做到表相恩恩愛愛的啊。
雖然是名義上的皇家舞會,但是皇帝陛下並沒有出麵,而是由王太子殿下做為主人,麵對著他幾乎能把傑恩的禮服扯開般露骨的目光和嘴裏的恭維話,傑恩已經不象幾年前那麼慌張羞惱,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禮貌性地點點頭,偶爾回答一兩個單詞,然後趁著下一位客人到來的時候,幹淨利落地脫身離開。
類似這樣的場合,一般來說,羅伊斯都會很小心地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可是傑恩逐漸厭倦了這種模式,最討厭的是來找羅伊斯寒喧的人出乎意料地多,少不得也要和他寒喧一陣,讓他煩不勝煩,真能留下來和羅伊斯聊天的又都談論的是軍事問題,對於這個他一竅不通不說,而且從心底裏感覺很厭惡,所以慢慢的,他習慣於找個清淨的角落單獨呆著,反正在這麼正式的舞會上,就算有人對他有什麼不良企圖,也不會做得太公開。
這次也不例外,和羅伊斯一起見過幾個有名望的大貴族之後,傑恩就走到餐台前,打算挑杯飲料,找個地方躲著去。
“海登博格閣下嗎?很高興見到您。”一個年輕的帝國軍官有些緬腆地對他打招呼,“您想要什麼飲料呢?我來為您倒吧。”
傑恩敷衍地對他點點頭,他不常出現,每次都有數不清的男人試圖和他搭訕,以博得吹噓的資本,不是有句帝國諺語這麼說嗎?“娶到一個海登博格是極大的榮耀,勾引一個海登博格是更大的榮耀。”可惜這幾百年來似乎還沒有一個阿爾法星人能得到這“更大的榮耀”。
“紅酒好嗎?這是經過冰鎮的,度數也不是很高。”他似乎從傑恩沒有明確拒絕的行為裏得到了勇氣,臉色更藍了,有些結巴地說,“還有這種桃子口味的白蘭地也不錯,上了年份的。”
“我不喝酒。”傑恩淡淡地說,明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隨手拿了杯混合果汁轉身就走。
“那個……我讀過您的有關作品,真的。”年輕的軍官在後麵執著地說,“您關於黑洞量子論的論文……有些問題我想和您討論一下可以嗎?”
傑恩腳不停步,頭都不回,很隨意地說:“雜誌上有公布我的信箱,你可以發封信來。”
開玩笑,什麼樣子的搭訕他都見識過了,豈會為這種小花招給混過去,雖然那年輕軍官看上去並不象是有惡意,但是阿爾法人啊……
記得他曾經一時心軟和一個看上去還沒有十六歲的男孩子單獨談了關於馬鈴鼠的喂養問題,第二天帝國各大報紙就上了頭條,看到報紙時他的臉紅得都快著了火,羅伊斯卻笑得連叉子都落到了地上,對還在搖籃裏牙牙學語的兒子說:“你爹地的魅力,都可以迷倒小男生了噢。看樣子將來弗蘭克長大了,也要當心呢,不要被爹地把你未來的新郎給搶了。”
等他笑夠了,才告訴傑恩,那個男孩子是帝國軍方名門世家之後,這個家族從五百多年前就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海登博格活動,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次成功,現在“不管運用什麼手段,追到一個海登博格!”已經成為不成文的家訓了,所以有這種事發生一點都不奇怪。
他說得輕鬆,傑恩卻是恨得咬牙切齒,從此之後提高警惕,對任何人都不假以辭色,但是海登博格都是以冷峻高傲的麵貌出現的,他這樣做,隻會更加激發男人的求勝欲。
“哎呀呀。”望著他修長俊挺的身影一個人走向角落,帝國某位素來以長舌著稱的貴夫人用扇子遮住嘴巴,意味深長地問,“好象海登博格閣下,不怎麼開心哪。”
“如果你家伯爵升為公爵,而夫人卻得不到公爵夫人的頭銜,那麼夫人也會不開心的吧。”另一位高瘦的貴夫人裝模作樣地整理自己的裙子。
“難道說……”長舌夫人兩眼發光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