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被亂棒沒頭沒腦打了一頓,拖著步伐離開體育館,感覺頭腦暈眩、腳步沉重,整個人無處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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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羽璿走在往公車站牌的紅磚道上,雨絲不知什麽時候無聲無息飄了下來。

她忘了帶傘,一早匆匆忙忙出門,沒注意天候變化的結果,便是現在得淋著雨站在毫無遮蔽的站牌下,等待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公車。

當惡運如影隨形,老天爺卯起來跟自己過不去的時候,汪羽璿唯一能做的就是逆來順受,她已經失去掙紮反抗的力氣。生活磨耗她大部分精神體力,在能量竭盡的邊緣,她累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那麽,此刻越落越大的雨,是否代替了她流不出的淚?

汪羽璿仰起頭,任冰冷的雨落在身上——這時候的她渴望淋點雨,希望有什麽東西能緩一緩心裏不斷崩塌毀滅的酸楚,她的自尊心被車赫凡和奚心璦在體育館的那番對話啃蝕得傷痕累累、痛不能止……

所以,你對汪羽璿做的那些事,不管是請她吃早午餐或是借她講義,都僅止於對發生家庭變故的同班同學的同情而已?

或許吧,潛意識裏我覺得汪羽璿很可憐。老師同學都欺負她、不理她,如果再沒有像你我這樣的同學偶爾關心她,汪羽璿在學校要怎麽過下去?

車赫凡,我不想隱藏我喜歡你的事實。因為我不是那種「假仙」的女生,是就是、有就有,我不能左右你的選擇,感情反正不能勉強,但是你也沒權利阻止我喜歡你。再說我當然想知道有沒有競爭對手。照你這麽說,汪羽璿不是我的對手……吧?

奚心璦說的每句話、每個表情都像一桶桶強烈腐蝕物,不斷往自己心上倒。

汪羽璿不願相信以往待她如親姊妹般的奚心璦,原來隻是可憐同情自己的不幸遭遇,可是她的關心那麽真實,一點也沒有作假的痕跡啊!

她淋著雨,盼望冰寒冷冽的雨絲能衝掉奚心璦說的那些傷人話語。

然而,眼看雨勢逐漸加大,窒礙難行的車流綿延閃爍迷離燈火,她等的公車依然杳無蹤影,她身上衣物卻已漸漸濕透,刺骨寒意沁入心魂。

「汪羽璿、汪羽璿!雨越下越大了,快上車!」

一道急促的呼喚在隆隆車聲及此起彼落的喇叭聲中響起。

汪羽璿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沒弄明白聲音出自何處,隻感覺有一對火熱的眼眸跟在身後,傳送熾熱電流令她周身感覺些微溫暖。

「快上車!雨下那麽大,你還東張西望什麽?快!」一把黑色大雨傘無預警為她遮去風雨,車赫凡認真的望住她的一臉遲疑。「我送你回家。雨這麽大,你又淋得一身濕,這樣會感冒的。」

定定看著他快速開合的薄唇,汪羽璿瑟縮身子不發一語,心裏揣想:

這又是他對可憐同學的同情吧?碰巧下雨撞見自己沒帶傘等不到公車,他才決定停下耀眼又拉風的朋馳名車,像撿一隻可憐的小貓小狗一樣,把淋雨的同學撿回車子裏送回家,當作日行一善……

「不用了,我家很遠,你又不順路。」汪羽璿必須用意誌力才能控製發紫的唇不顫抖得太厲害。「車赫凡,謝謝你一直幫我。不過,我不想再麻煩別人了。」

「什麽麻煩?你家再遠也離不開台北縣市。何況我又不趕時間,你何必客氣?走吧!車子不能停太久,警察會趕人……」

車赫凡不解她拒人於千裏之外是為什麽,他們應該沒那麽生疏吧?

「真的不必,我的公車很快就來了。你先走吧,要不警察真的來趕人了。」強烈自尊心在她心中發酵,逼迫她就是不願再接受他虛偽的熱心。

「什麽不必,你的臉好白,嘴唇也變成紫色了,再淋下去一定會生病。」他不再聽她任何理由,抓起冰冷小手往停車方向走。

他想不通她在拗什麽。難道她自己不清楚,在這準備升學的關鍵時刻又要兼差賺錢的節骨眼,她能出差錯嗎?

「放開!不要拉我!車赫凡,我都說不必了,你幹嘛拉我?」汪羽璿硬是不要上他的車,在雨中跟為她撐著傘的車赫凡拉扯。

「你夠了吧引」車赫凡不容她掙脫,硬施了點力氣握緊她的手,嚴厲語氣彷如命令。「汪羽璿,你是怎麽回事?什麽時候了還耍個性,快上車!」

「好痛……」車赫凡失控的力道讓她痛得兩眼盈淚,啞著嗓子低喊:「你很奇怪耶!我喜歡淋雨、喜歡擠公車你有什麽意見?難道要這樣硬把我拉上車,非把你泛濫的同情心倒在我身上,才能滿足你高高在上的貴族王子虛榮心?車赫凡,我叫你放開!放開我!聽到沒有?」

盡管她一再抗拒、一再控訴,車赫凡依然不改要送她回家的意誌,他小心撐著傘為她遮雨,護著她不被擁擠的人潮碰撞,對她嘴裏吐出的咒罵置若罔聞。

直到將她「押」進車內,他二話不說先丟給她兩條乾淨的毛巾,冷著臉道:「趕快把頭發擦乾:什麽喜歡擠公車回家,你以為自己是無敵鐵金剛?天冷又淋雨,萬一真病了,你怎麽應付打工和上課?真淋出什麽病來,看病住院、吃藥打針都不用花錢嗎?請問,現在的你有閑錢可以生這種浪漫的『閑病』嗎?」

「我……」汪羽璿凍僵的唇開了又閉,麵對他字字鏗鏘的指責,她真的沒有理由可以反駁。

然而,即使他再理直氣壯,汪羽璿對他強押自己上車的舉動仍是滿腹委屈。他以為他是誰?他以什麼立場管她生不生得起病、看不看得起醫生?

不過就是普通的同班同學罷了,他是吃飽太閑啊?好好同學的角色不演,非要這麽有心有情地一讓人控製不了,產生無限遐想?

汪羽璿忿然瞪著車赫凡,卻對上他含情脈脈的眼,電光召火的瞬間,她趕忙收回眸、垂下眼睫,不敢再對上他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炯銳目光,她害怕心中那堵自尊的高牆,會因為他眼中不能解釋的溫情而瓦解。

「……別氣了,趕快把頭發擦乾。」

麵對她的沉默無語,車赫凡也無力再說什麽,他長長歎了口氣,幽湛黑瞳從銳利變成溫柔款款,和緩低聲問:「對了,你家住哪裏?哪一區?什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