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我決定要問一問,他對我的幫助不少,這次,或者我能幫助他呢?坐在國賓那大得過分、缺乏精致感的夜總會裏,除了音樂,聲之外,我什麼都聽不見。許多人興高采烈地在跳舞,我卻覺得煩躁,如果不是李妮的生日,我情願早些回家睡覺。

「貝迪,我請你跳支舞!」呂緯對我說。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對他這樣假仁假義、背後傷人的人,我已恨之入骨,跟他跳舞?下輩子!

他訕訕地聳聳肩,回到位子上。阿咪在旁邊冷冷地笑一笑,不知是對我,還是對他。阿咪今晚很沉默,她的搭檔雅莉有事沒來,她就顯得單調了。

李妮和柏光在跳舞--柏光說是為了禮貌,李妮今晚是女主人。另外幾個同事都沉默地注視著舞池,這種場合的確尷尬,硬把一些平日不熟悉又不見得合得來的人放在一起,場麵自然冷淡。很奇怪的,。今晚經理居然沒來,以李妮的地位,他是該來的,李妮說他有事,也許是真的吧!

音樂停了,耳朵得到暫時的休息,四周卻擠滿了亂糟糟的人群。李妮和柏光回來,柏光彬彬有禮地替李妮拉好椅子,才回到我旁邊。

「活受罪!」他悄悄在我耳邊說。

我暗暗覺得好笑,雖說是活受罪,也是人們自己找的。

李妮回來了,這女多於男的場麵還是熱鬧不起來,是缺少一個中心人物。幾個女孩子臉上都是一片不耐煩,恨不得現在就切蛋糕,吃完好走路。老實說,即使現在要走也沒人會拖住她們,但是,每人出了二百元呀!誰願意空手而回?

李妮總算還知趣,終於切了蛋糕,有東西吃,氣氛稍微好了些。我不明白,過生日回家去過好了,何必要興師動眾,弄得大家不舒服。難道看到這冷落的場麵,李妮心裏舒服?

音樂又開始了,呂緯和李妮,柏光和阿咪去跳舞,我坐著覺得無聊,想到洗手間去轉一圈。國賓夜總會開幕時我曾經來參觀過,還說得上「熟悉」。我穿過舞池邊,筆直走出去,走廊的右邊,就是很有些氣派的洗手間。

剛走兩步,我突然呆住了,我是--眼睛花了嗎?那手挽著手、相擁著走進電梯的是誰?雅莉剛才不是一再對李妮道歉,說她家有十分重要的事嗎?但是,她竟和經理--簡直把我嚇呆了,我看著電梯的指示燈停在八樓,八樓是旅館部門,他們--哦,天!這是真實的,或者我在做夢?經理會和雅莉--怎麼說呢?我無法吐出那肮髒、難聽的字眼,但確確實實的,他們--

我甩一甩頭,盡力使自己清醒些。無法相信的,無法接受的,也得去相信,去接受。我親眼看見的,還有什麼比這更真實?白天經理還狠狠地訓過我,公司裏不能容許職員亂來,事實上,我隻是把同情心給予一個身世可憐的男孩,就算亂來;那麼,他和雅莉,算什麼呢?自然,他們不算亂來,他是經理,隻有他才能定人罪,然而,他會定自己的罪嗎?

我想起他說的「二十年的酒店工作,已使我成為一個標準的酒店人員」,我現在,對「酒店人員」四個字,可以說了解透徹了。事實上,雅莉是個比經理更標準的酒店人員,經理花了二十年,而雅莉,今年才不過二十歲出頭!

我迷迷糊糊地站在走廊的欄杆邊,忘了回座位。我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把這件事情反反複複地想了多少次,我覺得我的心已冷得像冰,這難以入眼的事,為什麼要讓我看到呢?

有人輕輕拍拍我,我吃了一驚。

「是--你!」我不安地說。

「怎麼回事?我找了你半天!」柏光不解地看著我。

「我去洗手間,但是,我遇到了兩個人!」我說。

「誰?人呢?」他問。

「上去了,八樓!」我呆呆地。

「誰?貝迪,你不舒服嗎?」柏光摸摸我額頭。

「我很好,」我無奈地搖搖頭。「隻是,我看見他們,連我最後一點幻想都破滅了!」

「他們?我不懂你說什麼?」他皺起眉頭。

「經理和--雅莉,」我淡淡吸一口氣。「他們手挽手乘電梯到八樓,沒有再下來。」

「哦!」柏光說。既不驚訝,也不激動。

「你--難道早就知道?」我驚訝起來。

「我並不早知道,但是--這種情形發生在酒店工作人員身上並不出奇,」他停了停,又說,「隻是,不該讓你碰到!」

「我--想不到,平日雅莉不大說話,經理也不見得特別對她好,怎麼可能--」我百思不解地說。

「為什麼不可能?」柏光冷笑著說,「酒店人員做事都偷偷摸摸的,隻有你,什麼事情都大大方方,心地坦然,所以你才會惹上那麼多麻煩!」他歎了口氣,「你是不適合這種工作的!」

我看著他,那一聲歎息又勾出了他的失意和焦灼,我想起要問他的事。

「柏光,不再說他們。」我說,「你--這兩天神色不對!」

「不對,有什麼不對?」他眉毛一挑,強裝出坦然的神態,看來顯得很勉強。「你真會胡思亂想!」

「我沒有胡思亂想。」我凝視著他,他的神色顯得不自然。

「我知道,你心裏有事。」

「就算心裏有事吧!」他低下頭,又抬起來。「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任何人無關!」

「能告訴我嗎,或者我能幫忙呢?」我追問。

「你不能幫忙。」他眼光很特別。「任何人也不能幫忙!」

「柏光,我知道這件事一定很特別,你容貌憔悴,一副焦躁不安、懊喪失意的模樣。」我誠懇地說,「我一向當你是哥哥,如果我能幫一點忙,請你告訴我!」

他看著我,臉上閃過一抹震驚的神色,顯得有些矛盾。

「我以為我做得很好,但是--失敗了!」他自言自語地說。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清,追問著。

「哦!」他一震。「沒什麼,沒什麼!」

我知道他不肯告訴我,再問也是徒然。

「等你認為可以告訴我時,再告訴我好了!」我說。

「好吧!」他點下頭。「我們進去吧!李妮說找著你之後就要散會了!」

我們重新走進夜總會,問:「李妮知道經理和雅莉的事嗎?」

「很難說!」他搖搖頭,神色怪異。

「李妮一向喜歡管這類的事,或者,是她牽的線呢!」

「什麼?」我大叫,「不是真的吧!」

「誰知道呢?」他聳聳肩。「李妮三十多歲了,你不懷疑她的背景嗎?」

「她結了婚,一定是這樣,要不然,她的薪水不夠她買高跟鞋!」我說。

「錯了,她沒有結婚!」他眨眨眼,開玩笑說,「你會以為她在等我嗎?」

「或者吧!」我也笑了起來。

「殺了我也不敢要她!」他哈哈大笑起來。

回到座位上,所有的人都走了,主人李妮也不見蹤影。

「我想,李妮不是在等你!」我也開玩笑地回敬他!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